兀松聽罷康天恩的言論,頓時心中一驚,他知道康天恩一直以來是鬼衛派系中的激進派,主張“霸權”,可沒想到康天恩如此激進,在他心中竟然國君并不重要。好在康天恩并不屬于鬼衛派系的核心,所以他的激進建議只是出入張孝武的耳朵,張孝武并沒有聽取他的建議,否則真的很難說張孝武會做什么。
他慢慢地彎下腰,撿起了剛剛掉在地上的書卷,干瘦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寒冷,還是因為擔心康天恩這個人,他趕緊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康天恩的想法太過激進,也太過不切實際,極有可能導致他們這些人最終的覆滅,所以他立即低聲斥責道:“這些話不可亂說,更不能讓宮人知道,你會害了將軍,也會害了大家。”
康天恩微微一笑,鞠身忙道:“學生受教。”他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這些話就是該說的。他知道說了這些話的后果,但是這就是他的政治理想和終身抱負,子不取國而他人取之,康天恩看到了帝國的衰落,覺得帝國的末日即將到來,而張孝武的忠誠,似乎非常愚蠢。不過他如今只能投靠張孝武這一個君主,因為其他人根本不會重用他這樣的毒士。
兀松雖然訓斥了康天恩,但內心還是不由自主地區瞎想一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超過篤山伯這樣的帝國柱石而獨攬大權,不知有君王而只知張孝武——他頓時覺得未來更加可怕。然而即便他不去多想,可事實仿佛果真如此進行下去,就像有一只黑手在背后默默推著他們,不得不走向危機與福耀的邊緣。
“這康天恩,不能留在將軍身邊。”兀松心想。
忽然有人傳令,夏銘帶著閔八尺等御林軍護送趙王軒轅成化返回皇宮了。
趙王回宮,此事非同小可,兀松只能叫醒張孝武,但看到張孝武睡得如此之沉,便不忍心叫醒他,嘆了口氣說:“讓將軍多睡一會兒吧。”他不信任閔八尺等人,令人將閔八尺等人先安排在一處休息,實際上不過是監禁起來,美其名曰甄別李滄瀾叛黨。好在閔八尺并未反抗,御林軍也似乎沒有不滿,對于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吃點造反,然后呼呼大睡。御林軍就像是被慣壞的孩子一樣,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在側。
當小胖子看到皇城四周懸掛著的一排排尸首,頓時嚇得哇哇大哭,把腦袋藏在姐姐的懷里不肯露出來。
“成化乖,姐姐在呢。”商婉兒牽著他的手,語氣平靜地安慰說,“不就是死人嗎?有什么可怕的?看你這樣子,難道你以前沒看過死人嗎?姐姐告訴你,這樣的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死了幾天的人,他們的肚子還會炸開,砰的一下,惡臭流膿。”
聽到商婉兒的嚇唬,小胖子更是怕得哭了起來,緊緊抱著商婉兒寸步不離了。
這兩個孩子年紀相近,昨天晚上皇宮大火,小胖子就嚇壞了,還是商婉兒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晚上兩個小孩還睡在了一起。第二天,小胖子就成了商婉兒的小跟屁蟲,緊緊跟隨在她的身后,便是夏銘請皇帝入宮,小胖子也非商婉兒陪伴而不走。
無奈,眾人只好抬著轎子,帶著商婉兒和趙王軒轅成化一同入宮。
“姐姐,你能一直陪著我嗎?”成化哀求問。
商婉兒道:“我不能。”
成化紅著眼睛又問:“我父皇說了,將來我會是皇帝,我要是皇帝了,我就找你入宮,可行?”
商婉兒道:“不行,我愿意去哪就去哪,誰也不能管我。”
成化抱著她的胳膊說:“姐姐,要不然將來你做皇后怎么樣,我爹爹說,全天下最厲害的女人就是皇后了,什么母儀天下。”
商婉兒撇嘴道:“什么公母的,我才不要,我要做就做天下最大的人。”
成化搖頭說:“我父皇說天下最大的人是皇帝,將來我要做皇帝的,你不能做。”
商婉兒不屑道:“那可未必。”
成化扯著商婉兒的衣袖說:“姐姐,姐姐,你就陪陪我吧,陪陪我吧,我不愿意一個人睡覺,我不愿意一個人待著,我在宮里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姐姐,你就留下來陪陪我嘛,陪陪我嘛,求求你了。”
商婉兒被他煩得夠嗆,只好不耐煩說:“好啦,我答應你了。”
“太好了,我要告訴我師傅去。”成化高興地說。
轎子來到太醫院,兩個小孩兒下了轎子,由夏銘帶著他們直接來到太醫院的正廳白鶴堂,中間的暖爐將白鶴堂暖的很熱,兩個小孩一下轎子便掀開簾子跑了進來,卻看到一個相貌英俊的短須文官站在門口,趙王軒轅成化問道:“你是誰?”
“趙王殿下,臣是太保大人手下,銀衣衛右副統領兀松。”
“我師父呢?”
“殿下的師父是?”
“就是少保。”
“他在休息,能否容少保大人醒來之后,再行匯報?”
“不行不行,我要見我師傅。”成化叫嚷著,硬要闖過去,兀松一揮手,銀衣衛立即將他們攔了下來,兀松陪笑道:“殿下,昨夜皇宮內后宮大火,殿下就不想看看大火之后的皇宮嗎?”
“呀?”成化到底年幼,一時之間被兀松哄騙了,立即說道:“我要看看大火之后是何模樣——我父皇呢?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到底是誰的兒子誰的老子,成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關系誰,他立即哭了起來。
商婉兒揪住了他的耳根子,斥責道:“別哭了,你煩不煩人?”成化嚇得不敢哭了,忙說:“姐姐,姐姐,耳朵疼,耳朵疼。”
“你們又搗亂了?”
一聲親切的聲音從兀松身后傳來,兀松忙讓開道路,兩個小孩見到走出來的是張孝武,正要高興,便看到他渾身上下全都是繃帶,頓時嚇了一跳。成化駐足不敢前進,商婉兒跑了過來抓著張孝武的衣襟,眼神中充滿了憤怒道:“哥,你怎么傷這樣?誰害的,我要殺了他,你告訴我,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