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公茂點了點頭,笑著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別的不說,朝廷是當真沒有往木城增一粒糧食和一文軍餉,如今咱們木城守軍減至八千,其緣由便是軍俸只能由大人自己一個人掏。”說到這兒,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酒敬了大家,繼續說:“幸虧大人先前弄了不少銀子,否則咱們木城守軍又如何堅持下來。”
兀松未想到朝廷如此不待見木城,應該是主動放棄塞北了,且一文軍餉不給,只憑著張孝武搜刮的銀子,又如何支撐八千士兵軍餉,便忍不住問:“大人的銀子,能支撐半年嗎?”
“大概可以。”胡三萬道。
祖公茂想了想說:“二十年不成問題,若只有八千軍卒的話。”
兀松大驚:“不是只有一點點搜刮的銀子?”
“七十萬兩銀子,青龍軍一年的軍餉。”
兀松差點背過氣去,這七十萬兩銀子還叫做一點?這一點能砸死人呢。
胡三萬噓了一聲,笑說:“這個秘密只有咱們這些老人知道,大人從未想過獨占這筆錢,所以咱們老營的老兄弟們心里暖和,就算是他拿了又如何?”
“你以為大人如你這般人品?”祖公茂揶揄道。
胡三萬隨后又說了木城內的情況,一月末時,朝廷派遣蘇鈺游說犬夷聯盟,但張孝武擔心蘇鈺一人無法辦成,便帶領阮清文一同前往,并在鴉金一線四個月,終于取得成就。一番努力之下,靺鞨、北夷主動撤軍,生番被迫撤軍,另外其他仆從軍也有所動靜,犬夷聯軍即將土崩瓦解,塞北形勢越發好轉起來。
五月底張孝武等人重新回到木城之后,短短數日再一次調整了城內的部署,眾人各任其職。蕭開與胡立負責城防,祖公茂與申林東負責守備營,溫如玉負責輜重糧草,李沅負責斥候騎兵,李春城負責治安,關城負責守備府,胡三萬負責打探情報;文官方面,管驤任木城令尹兼主簿,阮清文任縣丞,張通明任木城總捕頭。
“本來這總捕頭應該是趙鎖的。”胡三萬嘆了口氣。
兀松神色一暗,對與趙鎖,他心存愧疚,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才導致趙鎖身陷囹圄。胡三萬見狀又寬慰起來,日后兀松擔任參軍后,便成了張孝武的副手,木城軍民兩萬人中,他可謂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且張孝武心存大志,木城具體工事還需兀松協助。
祖公茂笑道:“大人不會忘了我們的,也不會輕怠我們的。”
兀松點了點頭說:“這次回來之后,修養中我也聽到下人說了一些,發現他變了許多,似乎更加沉穩了,沒有動輒暴虐。”
“因是城主了。”胡三萬大笑。
祖公茂搖頭道:“他才二十歲。”
兀松一愣,奇道:“你說,大人才二十歲?”
“對,才二十歲。”
兀松道:“看面相,我還以為三十多歲。”
胡三萬忙噓了一聲,笑道:“切勿讓大人聽到。”三人又是一陣歡笑,兀松說:“論心性算計,真看不出來大人才不過二十歲,我聽說他不過是個平民出身,哪有如此心性算計。那些士族之后,只怕也沒他的頭腦算計。”
胡三萬道:“大人智慧頗高,武功不凡,不愛財不愛色體恤下屬,又能收買人心,真是稀奇了,他是如何這般出色。”
祖公茂道:“大人文采飛揚,在兩狼關,我陪他參加十二金釵斗艷會時,吟詩作對折服琿州代州兩地學子,連那慕容十三也主動攀附。”
兀松道:“咱們三個這是拍馬屁嗎?大人不在這里,這馬匹沒拍到。”
“哈哈哈…”三人又是一陣大笑,飲酒之后,兀松道:“以我之見,大人將來必有一番成就,你我須得攀附在大人身邊。”
“自然自然。”胡三萬道,“說起來我跟隨他最久,也最是了解他,他這個人心胸寬廣,你只要對他忠誠,有一些小錯無所謂,便是犯了大錯,只要忠誠于他,他也會原諒。”
祖公茂立即搶話道:“就像你貪墨錢糧?”
胡三萬漲紅了臉叫道:“胡說八道,我哪里是貪墨?我是明著拿的!再說我拿錢糧,為的還不是替大人辦一些不便出手的雜事,你這事兒精!”
祖公茂抖了抖眉毛呵呵一笑,故意氣他。
兀松忙勸道:“不至于生氣,不至于生氣,別吵架,別吵架——要不然你弄死他吧?”
“那有你這么勸架的,你這壞種。”胡三萬笑罵。
兀松道:“但大人所圖,我卻猜不到,他若是想辦一件事便會千方百計,可他究竟要的是什么,你們又知道嗎?”兩人搖搖頭,兀松道:“我總感覺,大人似乎有一種超脫你我的心性,更像是我在看史書中的故事一般。”
祖公茂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胡三萬也撓著頭說:“兀先生講話太負責,我們腦袋不夠用了。”
兀松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仿佛不是我們世界的人一樣,冷靜起來太過可怕,他的抉擇似乎極少出錯。你們記得他當街殺了污蔑他的老嫗一事嗎?他甚至想都不想就殺了人,完全沒有任何猶豫,換成你我,哪里會有如此之快的反應?”兀松托著下巴,說道:“所以大人身上有一種——超脫你我的東西。”
胡三萬哈哈大笑,說:“你這馬屁拍得,我和老祖是自愧不如啊,哈哈哈…來,喝酒,喝酒。”
兀松飲了一口酒,心想:“我這不是拍馬屁,我是真的發現他冷靜的過頭了。”
次日一早,兀松天還未亮便起來準備行事,晨食之后便來到守備使府,府內眾人已經忙碌起來。兀松聽說張孝武在后院習武,便讓人帶著來到后院,果然見到張孝武正在練習騎馬奔射。這后院便是當日程褚險些被馬踩死又巧合被張孝武所救的院子,占地頗廣,騎馬奔射一圈,射了百箭也只是中了一半,另外一半箭矢也只是擦著標靶過去。
親衛們高聲叫好,張孝武卻不滿意,當年他可是神射校尉,如今居然射不準了,當真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