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愈加炎熱,草原上的蚊子也多了,整日擾得張孝武難以休息。他卻發現城中或者牧民的小孩臉上并沒有被蚊蟲叮咬的痕跡,很是奇怪,便多方打聽,才得知當地牧民們發現一種草藥能驅蟲。每到夏季來臨蚊蟲增多時,牧民便常用草藥泡水給孩子洗澡,以至于牧民小孩晚上不被蚊蟲叮咬,睡得格外香甜。
牧民介紹這種藥草叫做驅蚊草,能起到驅散蚊蟲作用,需要用酒泡上一天一宿。但如果泡得時間短了,發揮不出藥力,可泡得過久,又會被酒散了藥力。張孝武嘗試之后,當真沒有蚊蟲叮咬了,這草藥果然神奇。
隨后張孝武卻見牧民很少使用,詢問得知,這款驅蚊草生長不易,牧民尋到后收藏起來,積攢了一年才夠孩子使用。他用十九匹草狼的狼皮與牧民交換,牧民大驚,詢問這些狼皮從何而來,張孝武誠實以答,牧民頓時將其拜為戰神,歡天喜地地獻出驅蚊草,哪里還敢要那些狼皮。
驅蚊草得之不易,張孝武反倒珍惜起來,翌日入城后前往俘營領取物資,卻見到管驤用白紗包裹著臉。張孝武好奇詢問,得知原來是管驤被蚊子叮咬發炎,整個臉紅腫起來。張孝武笑說你一個糙老爺們也愛惜臉面。
“你卻不知道,我這不算嚴重,校尉大人背后被咬了,撓癢撓破了后背,如今整日趴在床上,連衣服都不敢穿。”管驤道。
張孝武不忍,便將驅蚊草的藥方交給了管驤和蘇鈺來用,管驤先用了之后發現驅蚊草非但驅趕蚊蟲,還能治療炎疾,用驅蚊草泡酒涂過臉不久便好了。張孝武送去的禮物,也是非常照顧了他們文弱的身體,畢竟這兩人一個是行伍文官,一個是半吊子將軍。
蘇鈺是龍都的精貴人,雖說是庶出的少爺,但蘇家家大業大,從不虧待自己的孩子,蘇鈺不過來軍中鍍金罷了,遇不到敵人危險,可萬萬沒想到遇到的蚊子比敵人還恐怖,著人從關內運來紗布做成紗帳,每晚睡在紗帳中才能睡得著。可晚上睡著容易,白天須得外出,每每被蚊蟲盯得難受,整日怨天尤人,恨不得此戰立即結束。
好在張孝武孝敬上來驅蚊草,蘇鈺涂抹后竟然發現果真沒有蚊蟲襲擾,頓時大喜,連背上的傷都很快好了。他立即意識到這東西是拍馬屁的好物件,馬上獻給了將軍程褚。
程褚雖然用不上這驅蚊草,可他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卻用得上。這兩個女孩都是江南少女揚州瘦馬,由吳剛從南方買來,塞進程褚被窩里侍奉他。但兩少女來到塞北之后被蚊子叮咬,哭得整日紅腫著雙眼。
程褚是個糙老爺們倒也罷了,兩個小娘子卻受不了苦,整日擾著他,央求送回龍都將軍府中。龍城程家里有個母老虎,程褚哪敢把她們送回龍都,只怕她們一進龍都程家大門,便會被母老虎給活活打死。
這會兒得了驅蚊草藥,程褚立即給了兩個小妾使用,兩個小妾用了之后效果奇佳,再也不鬧他了。那程褚也甚是開心,又聽周參軍說蘇鈺最近如何焦慮,想到他替自己撈錢的事來,心說蘇鈺辛苦,但蘇鈺向來貪財怕死,他一時之間也為難如何提攜與他。恰巧此時程褚接了軍師顧雍指令,由第六團安置前線傷員與逃卒,程褚立即決定將俘營改為疫營,仍由蘇鈺領此重任。
蘇鈺卻在郁悶之中,正上下打聽青龍軍如何安置俘營——更想知道自己如何去處。焦急間,便見到參軍周文棋周大人來了,蘇鈺連忙陪著笑迎接,周文棋大笑著說:“恭喜恭喜,蘇大人,晉升軍候指日可待啊。”
蘇鈺呆若木雞地癱坐一邊,他想多了,結結巴巴驚嚇道:“莫不是我要去鴉山大營御敵?”
周文棋捋須大笑道:“你小子最近上躥下跳,就是唯恐自己被踢到鴉山吧?”
蘇鈺苦著臉道:“怎么能瞞得過周大人的法眼,您也知道下官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幫著將軍和大人忙活一些雜事,去了鴉山,豈非送死?今日哪里是喜,那你這是讓我準備家書呢,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我賺那么多錢,又有何用?我要錢財何用,何用啊?”說著,將錢袋子塞進了周參軍懷中。
周文棋哭笑不得,掂量了一下銀子,方道:“別嚎喪了,你死不了,將軍也舍不得讓你死,更舍不得讓你去前線。他知道你小子怕死,這回倒是遂了你的愿,以后老老實實留在木城吧。”
蘇鈺破涕為笑道:“是何緣由?”
周文棋便將俘營改為疫營一事原本說來,尤其是新押送到戰場的兵卒與役卒,常常夜里逃走。若以軍法逃陣者當斬立決,可如今用人之際,且殺多了反倒導致士氣下降,軍師才被迫讓疫營也暫時負責關押調教犯卒逃卒。
蘇鈺疑惑道:“疫營到底是收容傷卒,還是關押逃卒?”
周文棋道:“二者皆是疫營所事。”
蘇鈺反應過來,治療傷兵倒是一件大功,可看押逃卒卻是費力不討好的工作,一個救人一個關押戰友,用腳后跟也能想得到哪件事得罪人,哪件事拉攏人。且如何對待逃卒也是個問題,他們畢竟不是俘虜,不可能依俘營要求看押。且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逃卒若是再有心逃走,他又豈能看得過來。萬一幾個逃卒跑了,上司又如何看待自己?
蘇鈺撓著頭道:“可惜我手下無人可用,誰也鎮不住那些逃卒啊,到不如殺了吧,一了百了。”
“能殺他們的話,軍師早就把他們給殺了。”周文棋細細道來:“這些人中,有的是貪生怕死,有的是事出有因,但其中不少人都在龍都沾親帶故的,你知道誰的弟弟或者侄子將來成才了,不找你報仇?或者那戶大戶人家的少爺怕死脫陣,被你給殺了,他家人難道不會雇殺手報仇?”他拍著蘇鈺的肩膀說道:“蘇賢弟,做官不但要面對敵人的刀子,有時候還要面對你不知道背后的刀子,萬勿輕易殺生得罪人。”
蘇鈺忙道:“下官明白了,多謝周兄告知。”
周文棋伸了伸腰,打了個哈欠道:“蘇鈺,你別和我說手下無人可用,你城外疫莊不是還有一個曾經的二十七團典軍校尉嗎?他不是第六團第一勇將嗎?”
蘇鈺扶額大笑:“我懂了,我懂了。由他去管理逃卒,那小子箭術無雙,若再有人逃走,讓他直接射死就是。”
“對了,你那驅蚊草著實不錯,將軍很是歡喜。”
“將軍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周兄,翠玉軒新來了幾個窯姐兒,不如咱們兄弟二人去喝點小酒滋養滋養如何?”蘇鈺狹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