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皇子的另一半血緣來自古龍族。”
慕滄潯緩緩說出真相。
“古龍族?”寧琳喃喃道,“為什么古龍族的血脈會見月而瘋癲發狂。”
古龍族是妖族曾經最為強盛的一支。
但由于血脈霸道強橫,難以誕下子嗣,逐漸衰落凋零。
如今在妖族已經少有真正意義上的古龍族,多是具有古龍族血脈的演化族裔。
諸如鱷族,蛟龍族。
龍屬繁衍眾多生存空間廣袤,從宏觀上看依舊還是最強大的妖裔。
慕滄潯解釋道:“若只是有古龍族血脈倒沒什么大問題,然而炎黃皇朝的血脈也是極為特殊,霸道無匹,非陰陽相濟互補,兩者結合起來,就有大問題了。”
寧琳點了點頭。
炎明皇朝血脈據說源自那條禍世魔龍。
昔日太祖以圣劍斬魔龍,沐浴龍血,獲得不世之力量的同時,后代子孫也獲得了一個詛咒,致使壽命不過數百。
以修行者的角度去看,數百壽命乃是十足的短命。
寧琳道:“縱然有悠久的壽數,卻無力量加持己身,也終究是白活一場。”
這個來自東林劍派的女人對力量的渴望從不遮掩。
為了獲得力量她可以犧牲許多東西。
人生終有盡時,尤其是在飛升一途不可行,長壽一說杳無可能的情況下,寧琳自然希望讓自己活得更有價值。
而對一個劍修而言,最大價值莫過于成為絕世無敵的修士。
寧琳的這些心思是藏不住的,慕滄潯見到的她的第一眼,就已經看得極為透徹清晰。
周遭的幻境逐漸消失,那濃郁煙霧陡然散去,陽光灑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地板上,露出一處寬敞而雅致的庭院。
身著藍色長袍的男子正坐在躺椅上,石桌旁一杯清茶悠揚,膝蓋上臥著一團橘色的毛茸茸。
竟是一只橘貓,真慵懶的酣睡著。
院落中的醒竹一端蓄滿了水,以極富有節奏的韻律搖動,發出清脆響動。
“慕先生居然有雅興來看望我這個廢皇子。”男子悠哉笑道。
他的容貌與朱照有幾分酷似,棱角分明,十分有氣質,卻是長著異瞳。
一只眼眸是深藍色,另一只眼眸時金黃色。
“朱焰兄此言差矣,雖然你自廢身份,但身上還流淌皇族的血脈,這是改變不了的。”慕滄潯道,兩人顯得極為熟絡。
“皇族血脈有什么好的,短命又麻煩,哪怕離開了京城,怕自己誤傷百姓還得把囚禁在這困龍山中。”
朱焰輕撫著橘貓柔順的皮毛,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天賜龍血,其力非凡,這份力量多少人盼都盼不來。”慕滄潯走上前,坐在石墩上。
“這身血脈誰愿意要,誰拿去好了,我反正是不喜歡,另可做個普通人。”朱焰看向慕滄潯身旁的女子,眉宇一凜,“慕先生今日帶來的人,莫非就是最近名聲大噪的女劍修寧琳?”
寧琳上前躬身作揖。
道:“正是。”
朱焰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劍修,贊許道:“根骨奇佳,實乃劍道大才,雖然不及先天劍胚那般驚才絕艷,也足夠了。”
他細長而白皙的指尖輕揉橘貓,膝間那團毛茸茸瞇起眼睛,顯得很是享受。
“慕先生,寧琳姑娘就是你為那件大事物色的人選嗎?”
朱焰問道。
慕滄潯頷首。
寧琳并不知曉他們二人口中的大事是什么,卻也知道自己無需多問。
慕滄潯此刻道:“寧琳,你以后就跟著朱焰,聽他調遣,我會消失一段時間。”
寧琳領命。
又交待了一些小的事項,慕滄潯忽然看向澄澈如洗的天空,“以霍安的當初的預測,那一日不遠了。”
朱焰打趣道:“慕先生相信那人說得一切?只有他能預測未來,然而誰又知道他說得話,真是他看到的未來,昔日無常城,他不就耍了個心思害得慕先生損失了兩員大將,此人終究不可輕信。”
“反正我與他皆是彼此利用罷了。”
朱焰赫然一笑,“慕先生與我不也是互相利用。”
慕滄潯聞言,也不惱怒,淡淡一笑,“確實如此。”
寧琳站在一側不敢多言,聽聞兩人對答,只是暗自感嘆他們的關系。
數月之后。
子桑玲獲得圣石的那一刻。
困龍山上,寧琳微微睜開眸子,黑色的瞳眸之間流淌出一絲奇異的光輝,瞳仁鮮紅如血,她微微攥緊了雙手,感嘆著體內澎湃的力量。
“寧琳,感覺如何?”
伴隨著一陣清朗的聲音,懷中抱著橘貓的朱焰走了過來。
“殿下,磨合數月,我應該已經適應了古龍血脈的力量。”寧琳道。
如今她太陽穴鼓脹,螓首明亮,精氣神較之數月之前大不相同。
“那就好,這古龍血脈蠻橫無比,遠非常人可以承受的,但若是掌握了,對修行大有裨益,只需再潛心修行,很快就會躋身第六境。”
朱焰道。
寧琳作揖稱謝:“殿下之恩,無以為報。”
在朱焰身旁的這些時日,朱焰以秘法將身上的古龍血脈緩緩渡入寧琳體魄之內,雖然此舉有重大弊端,然而收益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實力的迅速提升。
朱焰笑道,“也不需要你報什么恩,你是慕先生選中的人,我自當照顧,走吧,咱們該啟程了。”
寧琳微微一怔,不解道:“殿下,我們去哪里?”
“莽州大草原,去找一個叫霍安的人。”
“不對。”朱焰忽然笑了笑,掌心輕撫著橘貓的背脊,“他現在應該叫耶律思慕了。”
遼州,邊城。
一座豪華的府邸忽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勢之大,很快就使得整座宅院燃燒吞噬,整條相連的街巷也不能幸免。
人們奔走疾呼,提桶取水救火解厄。
只是這火怪異之極。
遇水不滅,反倒勢頭更盛,不一會兒就呈現出滔天之勢,烈火沖天,滾滾黑煙騰空而起,將屋舍化作焦木,將綠樹焚為碳灰。
烈火所到之處,頃刻間化作焦熱地獄。
目睹了這一切的百姓們都說大火從霍家的祖屋燃燒起來,很快就波及開。
但這一整條街都是霍家的地產,雖然火勢恐怖,卻也只是燒得霍家人。
霍家是遼州有名的豪商,如今霍家的大老板自然是那名為霍安的年輕公子。
只是不知道在這場離奇的火災之下,霍安是否平安無恙,還是已經罹難去世。
距離邊城的一座深山之中,空氣泛起漣漪似的靈力波動,一道空間之門開啟,霍安從中躍出,身后跟隨著一個個健壯魁梧的侍從。
他看向遠處騰起的黑煙,喃喃道:“從此之后霍安這個名字就該銷聲匿跡了。”
霍安以手撫過臉頰,神情氣質赫然一變,由一個溫柔而軟弱的羔羊變成一頭兇狠猙獰的豺狼,眼眸中凝聚著若有實質的殺氣。
“自今日起,我將恢復起奚人之主的姓氏耶律,以思慕為名征伐莽州草原的諸部落,將其統合成一支強大而精銳的力量。”他撕下了一直以來的偽裝,翻身坐上青鬃駿馬。
耶律思慕的身后是半膝而歸,誓死效忠的一眾侍從。
奚人依附炎明皇朝從來就不是心甘情愿,只不過由于奚人的王朝衰落,遭到其他草原的蠻族追殺不得已行事罷了。
雖然表面上奚人皇室早已因為各種意外死去,血脈斷絕,但卻有一支化用霍氏在遼州站穩了腳跟。
如今耶律思慕也只是恢復了他本來的面目而已。
按照他的對未來的預測,炎明皇朝的統治不可長久,在圣翼族再次侵襲之下將會分崩離析。
然而圣翼族也無法成為仙塵大陸新的主人,那將是一個有趣而充滿未知的未來,為了在即將到來的天地大變之中找尋自己的位置,耶律思慕要開始行動了。
“謝望之啊謝望之,感謝你傳授的預知之術,若非如此我族哪有這翻身的機會,區區一個遼州豪商遠非我的抱負。圣翼族以為他們可以君臨天下,炎明王朝自詡千秋萬代,終將只會成為我奚人的墊腳石罷了。”
縱然名為異人的不死者有可能是變數,但在命運的洪流裹挾之下,這點微小的變數不足以改變全局。
子桑玲的獲得圣石乃是早已預知的事情,不過是由她暫時幫我收集圣石罷了。
耶律思慕謀略看得很遠。
“我又看到了一些景象,不久之后那舍棄皇族身份的皇子即將前來,并且帶著一個女劍修。”
奇妙的畫面在耶律思慕的眼前浮現。
耶律城。
徐子衿凌空一斬將科穆寧娜撕裂成兩半。
他自高空墜落,卻身姿輕盈的落在地面,未施展任何減緩沖擊的術法,修為之強,體魄堅韌可見一斑。
飛舟靠近金屬巨龍,關糖寶登上巨龍的背脊,她見到元宵,天真而茫然的詢問:“小師弟,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跑出來一個魔族的人。”
來龍去脈說來復雜,元宵一時也解釋不清,只能說道:“師姐你信我嗎?”
“當然信啊。”關糖寶萌萌的點著頭。
“那就讓我來處理吧,到時候我會回忘憂城解釋清楚。”元宵輕聲的說。
關糖寶聽出一絲言外之意,“小師弟你又要跑哪里去?”
“極北冰原。”他說。
那是最后已知可能有謝望之線索的地方。
“嗷,要我跟著一起去嗎?”關糖寶還是很擔心元宵以及洛雪的安危。
雖然從通天之器上看見的畫面,應該已經應驗在科穆寧娜身上,但此趟莽州大草原一行,還是危機四伏,誰也不知道何處還存在著危險。
“好。”
元宵道。
金屬巨龍的操縱室里,子桑玲單純以圣石的力量還無法完全操縱巨龍,正在疑惑間,赫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了偃甲貓的核心,兩顆寶石一起懸浮于雙掌之間翻轉,泛著柔和而耀眼的光輝。
吼——!
龍吟震耳欲聾,偃甲巨龍身軀顫動,蜿蜒向下飛去,山脈一般龐大的身軀停靠在地面上。
子桑玲從偃甲室中走出來,迎向了徐子衿。
“謝望之留下了什么訊息?”
徐子衿開口詢問道。
子桑玲并未回答,反倒再次詢問,“那你究竟又是誰呢?不僅知道圣翼族的這個名稱,也知道謝望之。你跟我一路前來耶律城就沒有特殊的目的嗎?”
徐子衿被子桑鈴質疑了目的,也不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我的目的,就是保護你啊。”
眼下的幾人里,只有徐子衿來歷最不清晰明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尤其是元宵與關糖寶。
前者是因為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奇妙的感覺,關糖寶這是因為與他交戰,意外的發現對方可能也是偃甲人。
若不能自圓其身份,徐子衿恐怕很難再與子桑玲同行,
他微微一笑,“好吧,看來也瞞不下去了。”
徐子衿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側,緩緩揭下一半皮膚,整個臉頰右側裸露出精密的偃甲構造來。
“你是…偃甲人?”
子桑玲瞳眸里露出震驚的神色。
“不錯。”
徐子衿也不再掩飾。
他緩緩道:“我是由謝望之制作的偃甲人,
“謝望之!”
提及這個名字,最為興奮的就是同行而來的謝凌軒,他癡癡的看向徐子衿,若非其人自己揭露身份,絲毫沒有覺擦出對方是偃甲所構造而成。
“難道你就是謝望之當初建造的天樞!”
謝凌軒激動的說道。
天樞乃是謝望之制造的一具擁有靈識的偃甲人,只是外觀簡陋,并未具備人的樣貌,是以很容易看出區別來。
徐子衿搖了搖頭。
“準確來說,我的名字叫實驗體五號。”
他說起自己的來歷,言簡意賅。
“我是由謝望之建造的偃甲人不假,從出生開始,就有一個意識向我下達指令,那個指令便是不惜一切的保護你,子桑玲。”
徐子衿那張人與偃甲各占據一半的臉龐注視著子桑玲,徐徐說道。
“你的名字,容貌,乃至何年歲在何方我都知曉的清清楚楚,同樣的,我也知道關于璇璣與你父親的一切,這些與你相關的資料都銘刻于我的腦海之中。所以我才會化名徐子衿進入講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