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赧王五十九年(公元前二百五十六年)周朝終,天子蒙難,天下無主。
中原各國也沒有了一個統一的年號,皆依本國君王的年號來進行紀年,華夏大地也因此進入到了,更為頻繁的戰亂時期。
燕王康二年,新春過后到四月末的這一段時間內,中原各國的形式,可謂是一波三折。
二月末,燕國大軍開始討伐魏國,企圖收復被魏國占據的燕國藩國——衛國。
三月中旬,衛地帝丘城被燕軍攻克,魏軍撤出了衛地。
緊接著,秦王嬴稷在洛邑召集了秦、趙、楚、魏、韓五國君王會面,共同發起了連橫討伐燕國的軍事行動,準備覆滅燕國。
而燕國面對此等狀況,也積極開始備戰,準備同中原五國在衛地決一雄雌。
進入到四月,各國與燕國的戰事全面展開。
聯軍分為北、中、南三路大軍,浩浩蕩蕩對燕國,展開了全方面的攻擊。
尤其是聯軍中路大軍,更是匯聚了秦、魏、韓三國,總計為三十萬的大軍,由秦國大將趙摎率領,攻進了衛地。
四月中旬,在燕國主力大軍與聯軍主力在帝丘城對峙的同時。
聯軍主帥廉頗瞞天過海,以一路偏師迷惑燕軍,自己親自帶領十萬精銳趙軍,南下范城,企圖攻克范城,切斷帝丘城下燕軍主力與后方的聯系。
面對此等狀況,帝丘燕軍統帥樂間,被迫率領著燕軍,采取“兌子”戰略,強攻帝丘城下聯軍主力。在帝丘城西部,大敗三十萬聯軍主力,中路聯軍主將趙摎戰死。
而在范城,廉頗率領的十萬趙軍則與燕軍的守軍,在范城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攻防戰。趙軍在已攻克范城的同時,受到了燕國大將王石,率領的燕國增援大軍的攻擊,趙軍大敗,倉皇而逃。
樂間與王石率領的兩路燕軍在范城會師后,趁勢收復了衛地原有固有疆域。
燕王康與燕國朝堂,以此設立了衛郡。
此戰結束之后,天下輿論,議論紛紛。
天下民眾,再也沒有人懷疑燕國的實力了。
許多有志之士皆都認為,燕國乃天下正朔,必取代周朝,一統天下。
各國的許多大家族,也放棄了原先觀望、徘徊的態度,暗地里紛紛把家族的主枝,遷往燕國,并企圖讓自己杰出的子弟,能在燕國取得一官半職,意圖將來壯大自己的家族。
天下各國君王,乃至朝堂,也因為此戰而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五月上旬,秦都咸陽,王宮。
回到咸陽的秦王嬴稷,在接到前陣聯軍失利,大將趙摎陣亡的消息后,對于已經七十多歲,登基秦王之位五十多年,雄才大略,有著一統天下志向的這個老人來說,打擊太大了。
嬴稷無法忍受這種打擊,終于躺在了病榻之上。
秦國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洶涌。
做為秦國歷史上在位年份最長的君王,對于被培養做為秦國接班人的秦國太子們來說,簡直是個“噩耗”,乃不可承受之重。
想成為秦王,首先需要自己壽命長,能耗得過自己的老爹呀!
秦王嬴稷四十年(公元前二百六十七年),在魏為質的秦國太子——悼太子,就沒有耗過自己的老爹嬴稷,死在了魏國,運回國,葬在芷陽(今陜西省西安市東)。
秦王嬴稷四十二年(公元前二百六十五年),在秦相范雎的建議下,秦王嬴稷又立了自己的第二個兒子,當時已經三十八歲的安國君贏柱,為秦國的第二任太子。
年事已高的嬴稷,與華夏歷史上的許多君王一樣,年齡愈高,對于自己權位就看得愈重,猜忌也就愈大,把當下四十多歲的太子贏柱,視為是自己王位的最大威脅。
快五十歲的秦國太子安國君贏柱,在秦國王宮之內,過得也很不容易。
這不,等嬴稷病倒之后,太子贏柱來看望自己的父王嬴稷。
一番話下來,太子贏柱就被自己的父王打擊的“體無完膚”。
“太子,汝如何看待當前中原各國局勢?”
嬴稷在病榻上,對太子贏柱問道。
“啟稟父王,兒臣以為當下中原各國,燕國已崛起于北地,其他各國不足以論。”
贏柱想了想,小心翼翼謹慎地回答道。
“就這些么?那以你看來,我秦國該如何應對如此局面呢?”
嬴稷沒有放過自己兒子,咳嗽了幾聲,繼續問道。
太子贏柱看了下父王嬴稷的臉色,發現自家父王閉著雙眼,根本沒正眼看自己。不過,對于此等情況,贏柱已經很熟悉了。
“父王,兒臣認為我秦國當下不宜再動刀兵,而應以修養生息,恢復國力為主,再交好中原諸國,緩圖燕國。”
贏柱思索后,對秦王嬴稷如此回答道。
“如何修養生息,恢復國力呢?”嬴稷又問。
贏柱抿了抿嘴,躬身對嬴稷道:
“父王,兒臣以為我秦國真正的柱石,還是我秦國的老秦人,是我秦國的貴勛宗親,而不是來我秦國夸夸其談的外人。”
“故,想讓我秦國急速恢復國力,就應赦罪人,賞賜我秦人功臣,襃厚親戚,弛苑囿。如此,我秦國就可盡速恢復元氣。此乃兒臣拙見,請父王明鑒。”
聽完贏柱的這番話后,嬴稷睜開了雙眼,對贏柱冷冷地言道:
“按汝之言,為父此番聯合中原各國伐燕之事,是不妥了;重用范雎、蔡澤等他國之人,也不是很合汝之意,是也不是?”
太子贏柱聞聽之下,那是汗流浹背呀!
“噗通”一聲,跪倒了在地上,對著嬴稷是連連叩首。
“父王,兒臣絕無此意,請父王恕罪呀!”
嬴稷在旁邊幾個侍官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指著贏柱大罵道:
“贏柱,看來你對為父的做法是很不贊同了,是不是巴不得為父早點過世呀!”
太子贏柱,被父王嬴稷的一番話嚇得是魂不附體,連忙對嬴稷叩首道:
“父王,兒臣不敢。”
嬴稷又劇烈地咳嗽了數聲,對贏柱道:
“你現在當然不敢,因為你還沒有登上這個王位。如果等你登上王位,為父恐怕也會落得個趙武靈王的下場。”
“不要看你已經四十八歲,快五十歲的人了,但是你治理國家與朝政,還差得很遠。我秦國能稱霸天下,靠得就是我秦軍手中的刀兵。”
“說什么老秦人是我秦國的柱石!說什么要賞賜我秦人的功臣!看來你對為父驅逐貴勛,乃至把武安君白起賜死,包括此次聯合諸國伐燕,認為為父做得都不對,是不是?”
贏柱此時,那里敢多說什么!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嬴稷閉上了雙眼,緩緩對贏柱道:
“為父身體撐不了多久了,你遲早是要登上秦王之位的人。父王我今天告訴你的是:連橫各國伐燕,是為了你;為父重用他國之人,是為了你;為父驅逐貴勛,賜死武安君白起,也都是為了你呀!”
“你想想,他國之人來我秦國,沒有根基,唯有竭盡全力輔佐我秦國;而我秦國,像武安君白起這樣的貴勛,在朝堂乃至軍中,勢力過大。若不鏟除他們,你能安穩坐在王位之上么?”
說到這里,秦王嬴稷接連喘了幾聲,對太子嬴稷繼續道:
“我秦國自邯鄲之戰后,是應修養生息。但是汝想過沒有,我秦國在修養生息的時候,燕國卻在擴張國力、軍力。若不提早給予清除,我秦國今后必會有大難呀!”
“太子呀!為父此番運作,也是迫不得已。為父…為父害怕,一旦為父離開人世,汝登基之后,不是燕王康的對手呀!”
太子贏柱趕忙對父王嬴稷道:“父王,兒臣明白了。”
嬴稷又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太子贏柱道:“太子呀!為君之道,在于平衡。不說別的,燕國之所以在燕王康手里崛起,就是因為燕王康深諳此道呀!”
“你想想,燕王康從遼地開始,就開始抑制門閥豪族,引他國之人才,平衡燕國朝堂;對于下層出身的官員、將領,大力提拔,效命于他。這才乃一個君王,真正為君之道呀!”
贏柱對嬴稷叩首道:“父王,兒臣知道了,多謝父王指正兒臣。”
秦王嬴稷,搖了搖頭,對贏柱道:
“汝以為自己平時迷戀酒色,就想迷惑為父。差得遠了,此乃小道耳!為父希望汝做為太子,能明白治理國家和朝政的大道,你明白否?”
“兒臣現在明白了。”贏柱答道。
嬴稷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子贏柱,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言道:
“汝下去吧!”
“兒臣告退,請父王保重身體。”太子贏柱躬身退出了嬴稷的寢殿。
待太子贏柱走出寢殿后,秦王嬴稷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自言自語道:
“至此連橫伐燕失敗,留給寡人的時間不多了呀!希望上天佑我秦國吧!”
沒過兩天,追隨公子異人來到咸陽的衛人呂不韋,就在侍候秦王嬴稷侍官令的嘴里,知道了秦王嬴稷與太子贏柱之間的談話內容。
呂不韋從懷中掏出一個裝滿金子的布兜,塞給了侍官令。
“多謝侍官令了,此乃在下的一點心意,萬望侍官令不要推辭。今后,有此等消息,還望侍官令不吝告知,我呂不韋必有重謝。”
呂不韋笑著對侍官令言道。
秦宮的侍官令,把呂不韋遞過來的布兜放進懷中,笑著道:
“如此,多謝先生了。放心吧!今后宮中的消息,在下會稟報給先生你的。”
呂不韋大笑起來,親自把侍官令送出了自己的居住之地。
看到侍官令乘車走遠后,呂不韋臉色變得異常陰沉。
“太子贏柱,看起來對我等他國來秦效力之人,很不友善呀!”
然后轉身,對自己的老管家囑咐道:
“你去李斯府上一趟,就說我呂不韋邀請他過來到府一敘,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