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王室家宴,菜肴品種很是豐富,酒用的是純高粱釀造低度數的“遼糧”酒。
因為有了滿地跑的姬丹,和偶爾哇哇大哭的姬華,宴會的氣氛很是熱鬧。
不過王后姬趙氏,乃至姬康與大哥姬喜等人,偶爾會從臉上閃過一道憂慮。
主食是米飯,燕王姬冥讓姬康與姬喜二人,端著碗來到自己的桌前來。
姬冥伸手用筷子在自己的一個盤子里,夾了一塊肉放到姬康的碗里。
又用湯勺舀了一勺肉湯,倒進了姬喜的碗里。
對著二人道:“這道菜就如此分給你兄弟二人了!可滿意?”
姬康與大哥姬喜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二人自然都明白父親姬冥的意思。
姬喜對父親姬冥答道:“父王,自當如此,兒臣滿意。”
姬康則只能輕嘆一聲:“父王…”
家宴結束,姬喜與姬代氏,帶著姬康的侄子姬丹,向燕王姬冥告辭。
“父王,兒臣明日就要去武陽郡了,父王多保重身體。”
燕王姬冥揮揮手道:“去吧!去吧!”
姬康還真不知道父親的這個安排,不免有點吃驚。
忙上前對父親姬冥道:“父王,不必讓大哥去武陽郡…”
燕王姬冥打斷了姬康的話:“太子,你不必再說,就如此安排吧。”
待大哥姬喜全家走后,姬康看了下父親。
在父親姬冥的雙眼之中,發現了淚花。
姬康的心中,只能哀嘆一聲!
“康兒,陪為父在宮里走走吧!”
“諾。”姬康躬身答道。
天上明月高掛,繁星點點。
父子二人任何人都沒有帶,姬康攙扶著父親,漫步到宮中的一處廊道之中。
姬冥看著廊道內,安裝的路燈。
再看了看,遠處層層疊疊的殿堂宮舍,對姬康道:
“康兒,這處宮殿就如我燕國一樣,歷經磨難,要守好她不容易呀!六十多年前,我燕國發生了“禪讓”事件,齊宣王派齊將匡章攻入薊都。”
“齊軍進入了薊都,把你的老祖燕王噲,以及我燕國姬氏王族全部殺害。此等慘事在天下王室中,簡直聞所未聞。”
這個時候的天下諸侯,對占領國家的王室人員,還是要講道義的。
一般都是占領了這個國家后,并不會殺戮該國的王室人員。
而是把該國王室人員,給重新冊封到一塊地方。就如楚國去年占據了魯國,就把魯國國主姬讎遷徙到莒城。魯國雖然滅了,但是王室成員是不會被殺害的。
所以,齊國占領了燕國后,屠殺燕國的王室成員,就是一件很過分的事了。
燕王姬冥繼續對姬康講道:“齊將匡章占據了這所宮殿,把我燕國數百年積累的財富,掠奪一空送回齊國。而且在齊國占據我燕國的這三年內,燒殺淫掠,無惡不作。”
“我燕國王室,僅留你太祖父昭先王一脈。當時也是因為你太祖父在趙國為質,這才幸免得以存活,沒有被齊國給加害,這簡直是我燕國王室的奇恥大辱呀!”
“你太祖父復國之后,寡人就出生在這宮殿之內。你曾祖父惠先王,把你太祖父留下來的大好局面,喪失殆盡。”
“相國公孫操被迫發動了兵變,當時我記得很清楚,這處宮殿內外,殺聲震天。姬茂當時是你祖父的衛隊統領,率領著東宮衛隊守住了我和你祖父。姬茂他…他也因此負傷了。”
姬康扶著父親姬冥的身體,感覺到父親的身體微微有點發抖。
“為父就你與你大哥姬喜兩個子嗣,你大哥姬喜已經答應為父,今后要好好扶持于你;你也要記住,今后要好好照顧你大哥。你兄弟二人相互扶持,萬萬不可…”
姬康忙對父親道:“父王,請你放心,兒臣今后一定會好好照顧大哥的。父王,兒臣以為你就不要讓大哥前去武陽城了,侄兒姬丹還小…”
姬冥打斷了姬康的話:“康兒,寡人知道你對你大哥乃至侄兒姬丹,都很好。你心里不舍你大哥與侄兒,想讓他們留在薊都。你如此,寡人心中是很開心的。”
“但你要記住,在這一年內,最少也要半年,不管薊都發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讓你大哥姬喜全家回來。過了半年后,你再把你大哥召回薊都,天下人也都會夸獎你對兄長的仁愛…”
姬康知道,此時父親對自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這就是所謂的“王者之心”吧!
燕王姬冥看著扶著自己的小兒子,面容是如此的像自己。
“康兒,昔日,你出生時,寡人抱著你,是那么的開心。之后…唉!康兒,你不要埋怨寡人…寡人是愛你的。真的,是愛你的,非常愛…”
“當時,你出生的時候,就與眾不同。哭了一聲,就不再哭了,當時把寡人與你母親都嚇壞了。寡人抱著你,真的很擔心…”
“過了幾天,你能睜開眼睛,看著寡人的時候。你的目光是那么的清澈,寡人真的是很開心,很開心…”
姬康聽得出父親的語氣里,帶著傷感。
父親姬冥不知道的是,當時姬康出生的時候,除了不能睜眼,其實是能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當時欣喜的心情的。
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地抱了下父親瘦骨嶙峋的身體,對父親道:
“父王,兒臣也是愛你的。”
燕王姬冥,拍了拍自己小兒子的肩膀道:
“康兒,你是令寡人最驕傲、最自豪的兒子。”
姬康的眼眶,升起了濕氣:“父王…”
姬冥能感覺到面前小兒子,心情難受。
就又拍了兩下姬康的肩膀,對其言道:
“身為燕國太子,豈能做此小兒之態!…好了,你明天還要很忙,就把寡人送回寢殿,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去吧!…”
“諾。”
姬康攙扶著父親,緩緩地向父親的寢殿走去。
“康兒…”
“父王,兒臣在…”
“伐齊的事情,準備的怎么樣了?”
“父王,我燕國兩路大軍,現在已經全部準備完畢,隨時都能南下。”
“哦,這就是說我燕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父王,是這樣的。”
“好,好…”
二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兩人的身后,母親姬趙氏看著遠處父子二人,絮絮叨叨,相互攙扶的背影。已經掏出絹帛,捂住嘴,低聲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