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六月初八,望平城外,東胡大營。
清晨,東胡單于忽必答已經早早起來,在帳中虔誠地向長生天禱告許久后,走出了大帳之外。太陽還沒出來,整個東胡大營的東胡軍隊已經披掛整齊,等待出擊。
現在的忽必答早已對遼地沒了任何想法,在與遼地較量的這么多天里。他終于知道了遼地軍隊武器裝備的犀利,更知道了遼地軍民誓死抵抗的決心——那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這種決心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讓忽必答感到害怕。現在他只想回家,帶著自己的勇士們回到自己那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故鄉。
昨天晚上,東胡的士兵們已經知道自己軍隊所面臨的處境,也知道想回家,就必須要殺開一條血路才行,整個營地彌漫著一股悲壯的氣氛。反而比剛進犯遼地時,斗志更為激昂。
看到如此情景,單于忽必答內心也涌上了一股豪情。跨上馬背,對殿后的都于呼及幾個部落的首領道:“都于呼及各位首領,我大軍的后背就交給你們了。”
都于呼和幾個殿后的首領,也面露悲壯之色,一齊道:“請大單于放心。”
忽必答點點頭,手執馬鞭指向營門:“開門,擂鼓,列陣。”
與此同時,在東胡大營東面的遼軍大營,和西邊的望平城內,也同時敲響了軍隊列陣出擊的戰鼓。
“咚、咚、咚…”兩方戰鼓的聲音直沖云霄,震撼著整個大地。
都于呼看著忽必答率領的整個東胡大軍,全部出了營地后。都于呼的兒子奇木磊,走到父親的身旁,悄聲對父親言道:“父親,遼地蘇青大人派來的使者,我已藏在我的帳內了。你看…”
都于呼打斷了他的話語,對兒子奇木磊道:“等會我們看狀況再說。忽必答把我們部落放在后面,掩護大軍撤離,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兒子奇木磊點點頭,再沒說什么。
在遼地大營的大將榮蚠,看著自己率領的遼地大軍慣次而出,在外面的戰場上排起了一個個方陣,從自己陣營的丘陵山坡底下,一隊隊排到了坡頂。這次遼地的騎兵部隊,根據實際狀況,并沒有排在軍陣的前方,而是在整個軍陣的兩翼。
榮蚠此次與東胡大軍的決戰,考慮再三,決定采用往常中原軍隊,步兵對戰匈奴、東胡騎兵的模式,讓步兵首先與東胡的騎兵部隊交手。雖然騎兵的幾個裨將軍,包括自己的兒子榮巖請求首戰,但榮蚠不為所動。
而望平城薄望率領的三萬軍隊,也打開了城門,整個軍隊依次出城,在東胡軍隊的后方排起了戰陣,迎戰都于呼和幾個殿后部落的三萬東胡軍隊。
榮蚠看著走出營地的東胡軍隊還在整隊,就從指揮臺上下來。親自騎馬走到了自己部隊的前方,邊走邊喊,對著自己的士兵大喊道:“遼地忠勇的將士們。我榮蚠今天,不是以大將的身份給你們說話,而是以一個征戰多年、普通軍人的身份和你們說話。
我們面前的軍隊,就是年年來騷擾我們遼地的東胡軍隊。他們每年來屠殺我們的百姓,奸淫我們的妻女,掠奪我們的財富。這么多年來,我們有多少百姓,都倒在了他們的屠刀之下;有多少的糧食財富,被他們掠走。
現在我們把他們堵在望平城下了,這是他們東胡的幾乎全部軍隊。只要我們把他們消滅了,今后我們遼地的百姓和我們的子子孫孫們,就再也不用過以前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今天,我要求你們,不能讓一個東胡軍隊的人員跑掉,不能讓一個東胡軍隊的人員沖破我們的防線。我就在指揮臺上,如果你們誰發現我的帥旗退后一步,誰就可以把我的腦袋摘走。眾將士們,我榮蚠能今天和你們一起戰斗,殲滅東胡全部軍隊,我深感榮幸。”
說罷,在馬上深深對自己的軍隊一躬。抽出戰刀高舉,大喊了一聲:“萬勝!”
遼地大軍所有的方陣,隨著自己的主帥,一起發出震天的吶喊聲:“萬勝、萬勝、萬勝!”
緊跟著隨著榮蚠站上指揮臺,指揮旗幟隨即飛舞,所有的遼地軍隊都把頭盔上面的面罩放下,扣在自己的臉上,整個陣營鴉雀無聲。
太陽出來了,給兩軍將士身上披上了一道金輝。
東胡軍隊終于整好了自己的隊伍,而對面遼軍的吶喊聲讓剛排列好的隊伍,有點騷動。忽必答眺望著對面的遼地軍隊,見其個個身披鋼制戰甲,頭戴鋼盔面罩,如兇神惡煞一般。心中暗暗吃驚,但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有絲毫猶豫。
看了看赤烈和拖布達,以及身后的眾東胡部落首領。轉過頭來對赤烈說道:“赤烈大人,有勞了。”
赤烈面帶悲壯,對忽必答道:“請單于放心,微臣必為我大軍打開一條回家的通道。”然后,沒有絲毫的耽擱,大喊一聲:“為了回家,勇士們隨我沖呀!”說完,帶著自己所屬部落的軍隊和左右兩側的幾個部落近兩萬東胡軍隊,向遼地的軍陣沖來。
拖布達看了看單于忽必答,發現自己的大單于正看著自己。什么也沒說,在馬上躬身一拜,率領著自己部落剩下的最后千人軍隊,緊隨赤烈,向遼軍沖來。
“嗚、嗚、嗚”,東胡大陣的牛角號聲,隨即響徹在兩軍陣前。
榮蚠看到東胡軍隊沖鋒,胸有成竹,心道果不出所料。隨即下令:“擂鼓,命高大用投石車,打擊對方沖鋒軍隊。”
“諾。”
此刻的遼地投石陣校尉高大用早就標好了尺寸,看到命令一下,大喊道:“投石車一隊,預備,放。”
近兩百臺的投石車,隨即騰起“嗚嗚”的聲音,把提前打磨好的石塊發了出去。
緊跟著高大用就繼續大喊道:“投石車二隊,預備,放。”
看到一塊巨石向自己砸來,赤烈忙低下頭去,石塊擦著自己的頭盔飛向后方。而耳邊一直聽到后面、四周被石塊砸中人的痛叫聲,馬的嘶鳴聲。看著連綿不斷飛來的石塊,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
而緊隨其后的拖布達則再也沒那么好運,在遼軍投石陣接連不斷的打擊下,被一塊石頭砸中,掉下馬來,隨即被自己部落的騎兵踐踏如泥。
榮蚠見對方的先期沖鋒部隊,已進入到自己的弓弩標識好的區域,把大手一揮,命令道:“弓弩射擊。盾牌豎起。”
指揮臺上,旗幟飄揚。
近兩萬弓弩手把手中的弓弩紛紛舉起,向天拋射。霎時間,滿天長箭,象一片厚厚的烏云,迎面飛向撲來的東胡大軍。鋼制的箭簇在初陽的照射下,熠熠閃亮。剛沖擊到弓弩區的東胡騎兵,在遼軍弓弩手的連續打擊之下,紛紛倒下馬來。
赤烈躲過了第一只箭矢,又躲過了第二只箭矢,但終于沒能躲過第三支箭矢。一支弩箭正中在其面門之上,赤烈從馬上轟然掉下,在閉上眼的同時閃過一個念頭:“我軍完了、東胡完了!”
在遼軍投石車和弓弩手,沿途連綿不斷阻擊下,剩下為數不多、沖到遼軍陣前的東胡騎兵,又迎來了一輪致命打擊。連綿不斷的標槍,從遼軍手中投擲飛出,東胡軍隊紛紛倒在了遼軍的陣前。
其余跑到遼軍士兵方陣面前的東胡騎兵,也沒對遼軍構成任何威脅,盾牌后面的長矛手把這些東胡騎兵紛紛戳下馬來。只簡單地引起遼軍方陣的一陣騷動,傷亡極小。
戰場上一片死寂,只有東胡傷兵和馬匹在戰場上發出的聲音。
不要說東胡單于瞪大了眼睛,就是榮蚠也感嘆不已。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只有來遼地后,才知道什么叫自家公子常說的“碾壓”兩字,這就是公子所說的“降維”打擊呀!這些拿著原始青銅武器的東胡軍隊,怎么能是用新材質武裝到牙齒的我遼軍對手呢!
騎在馬上的東胡單于忽必答,閉上眼睛,重重喘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自己的父親臨終時,緊緊握住自己手的畫面。心里對父親說道:“父親,你在天之靈。保佑你兒子和你的子民們平安回家吧!”
睜開眼睛,把手中的馬鞭扔到地上,緩緩抽出自己身上佩戴的單刀,對著剩下的幾萬東胡軍隊喊道:“為了回家,為了族群,勇士們,隨我殺開一條血路。”
說罷,騎馬高舉戰刀,帶頭沖了出去。身后的眾東胡將領也緊隨忽必答,率領著自己的部落軍隊吶喊著沖了出去。
大地開始抖動,然后就是震動,到了最后整個戰場都開始顫抖、跳動起來。
榮蚠在指揮臺上,看到整個東胡大軍傾巢而來,沒留任何預備隊。自己也站了起來,知道這到了最后的決戰關頭。
吩咐傳令兵道:“命令騎兵部隊出動。”
隨之指揮臺上,令旗飛舞。
遼地騎兵榮巖、劉勝、左宗看到命令,領著自己所屬騎兵,從遼軍步兵的兩翼,順著丘陵的山坡緩緩而下。隨即,馬匹就小跑起來;接著,馬匹就越來越快。
等沖出步兵陣前的時候,馬匹的速度已經提到最高。隨即熟練的排好了沖擊陣型,迎向了在投石車和弓弩手連續打擊下的,東胡單于忽必答、所率領的剩下東胡騎兵。
隨即戰場上,爆發出如山崩、如海嘯般的廝殺聲。
武成王十年,農歷六月初八,大將榮蚠率領的遼地大軍,與東胡單于率領的東胡大軍,在望平地區爆發大戰。
此戰,東胡單于忽必答戰死,東胡軍隊死傷近三萬多人,部落首領都于呼率東胡殘部近五萬余人投降。
至此,東胡、高句麗、箕國三國大規模共同伐遼的軍事行動,徹底失敗。遼地軍民死傷總計有近三萬人,其中軍隊、民兵死傷近六千人。除箕國軍隊幸存之外,高句麗國、東胡國的精銳之師可以說是全部喪失殆盡。
整個燕國為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