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卡只是和張一凡一樣臉上露出了相似的遺憾。接著,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卡爾卡先開口說道。
“我是個自私的家伙,你罵我,指責我都可以。我真的很感謝你能救村子里的人。”
“沒有人會罵你。因為每個人都會有相同的想法。”
“是嗎?”
“是的,但是作為醫生,我感到非常的遺憾。”
聽到張一凡的話,卡爾卡露出苦澀的微笑。
“看來你是真的要走了?”
“是的,但不是現在。再過幾天吧。”
張一凡是想去還沒有的到醫療救助的其他村莊。卡爾卡心里也很清楚,但是知道后心情很不好。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是的。”
“我可以求求你再多待一段時間嗎?”
卡爾卡一臉凄涼地問道。非常希望張一凡能再待一段時間。但是張一凡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轉移了話題。
“你還記得我第一天來村子的時候,先給你家人治病嗎?”
“當然,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那我請你幫我個忙嗎?”
“什么忙?”
反問的卡爾卡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好奇的表情。張一凡馬上說道。
“我想雇你當我的翻譯和向導,直到我回到波卡拉村。”
“沒問題。”
“可是我沒有錢給你。你看,我很窮的。”
張一凡打開自己的空口袋,露出了微笑。卡爾卡看著張一凡的笑容,也露出了微笑。
“免費的夏爾巴人。聽起來挺不錯的,我幫你這個忙。”
“真的嗎?”
“當然了。如果你又迷路,遇見困難,就沒人能救你了。”
“啊,那個…那個。”
張一凡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一臉的尷尬。而卡爾卡露出了看穿你了的微笑。
“我是在開玩笑。”
“但是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是啊,誰說的準呢,不管怎么樣,有能幫你溝通的人在身邊,你應該會輕松的多吧?”
“當然了。”
“嗯,直到走的那天為止,這幾天村民們你就多費點心。“
卡爾卡鄭重的說道。然而張一凡并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兩天后。
這次地震中死去的人按照當地傳統方式舉行了葬禮。死去的人當中,有些是張一凡無法治愈的,有些是在張一凡到來之前已經死去的。把所有的死者聚集在一起舉行葬禮,村子又變成了哭泣的海洋。
“嗚嗚”
“啊,嗚嗚。”
遺屬們的悲傷情緒無休止的延續著。原本已經哭干的眼淚,又爆發出來了。
張一凡也參加了葬禮。目送自己沒有治愈的人的走完最后一段路。這是張一凡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當村子里的氣氛再次平靜下來的時候,張一凡回到診療室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說是診療室,里面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帶過來的大背包、睡袋和一些醫療工具就是全部。
當行李整理結束時,卡爾卡走進了診療室。
“外面準備好了。”
“那么我們走吧?”
張一凡背著背包和卡爾卡一起出去了。一走出臨時醫院就發現所有的村民們都聚集在外面。因為經歷的分別次數太多。所以張一凡出乎意料地平淡。
當張一凡正和村民們對視的時候。撲通撲通。沉重的腳步聲在張一凡身邊停了下來。張一凡瞇著眼睛看著不知道從哪里走過來的耗牛,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們見過面的。你還記得嗎?你救了我,你最近過的好嗎?”
張一凡高興地走到耗牛身邊。正準備伸手撫摸它的背的時候,耗牛悄悄地把笨重的身體移到一邊。
“呃?”
張一凡愣住了。
“哈哈”
“哈哈”
看到這一幕的村民們哈哈大笑起來。張一凡也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耗牛似乎不喜歡張一凡,不停地躲避伸過來的手。但是在卡爾卡的幫助下張一凡最終還是騎到了耗牛的背上。
騎到牦牛背上的張一凡再次看向村民們。他們的眼神。他們的表情。一輩子都忘不了。但是現在是分別的時候了。
“走吧。”
聽到張一凡的話,卡爾卡走到前面牽起牦牛,出發了。
這時候。啪啪啪。聽到掌聲。張一凡回頭一看,村子里所有的人都開始用力鼓掌。掌聲中包含了感謝。
這是一無所知的村民們能送給張一凡最好的禮物。看到此景,張一凡心里酸酸的,這一刻,張一凡為自己是名醫生而感到自豪。
當走到山深處的村子入口處,一張熟悉的臉在路邊等著張一凡。是大腸息肉女患者的丈夫。名字叫克羅基,一起吃過幾頓飯,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克羅基?”
張一凡詫異的看著他,而克羅基什么話都沒說就背起了張一凡的行李。卡爾卡看到張一凡驚訝的表情,于是解釋道。
“他想把你送到下一個村子,也幫我減輕下負擔。”
“那患者誰來看護?”
“其他患者的家人會照顧她的。”
“你跟他說,不用這樣,沒事的。”
張一凡勸他再考慮一下。通過卡爾卡的翻譯,克羅基知道了張一凡的想法,然后豎起了大拇指。
“沒問題!”
這是全球統一的身體語言。張一凡一看既然勸不動,就只能這樣了,接著,張一凡一臉疑惑地問卡爾卡。
“或許還有人在等你呢?”
“這我可不知道。”
“那么我們就走走看有沒有。”
張一凡說完,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卡爾卡也一樣笑著牽著耗牛再次出發。就這樣,張一凡開始向新村莊走去。
卡爾卡真是個了不起的夏爾巴人,崎嶇的山路在他腳下像平地一樣,即使背著行李,速度絲毫不慢。就這樣,在三個人移動的過程中,太陽下山了。
夜幕降臨,氣溫急速下降,由于晝夜溫差特別的大,所以三個人穿上了厚厚的衣服。然后把干木頭點著,大家圍在一起吃著野戰食品。
當張一凡坐在火前,拿著不銹鋼杯喝茶,用另一只手將干樹枝塞進火堆的時候,卡爾卡走了過來,坐到張一凡身邊。
“怎么不睡覺?”
“睡不著,一路都坐著耗牛,也不累。”
“但是你這段時間都沒好好休息,早點休息吧。”
“嗯,你們倆也早點休息吧,走了一天了。比我累多了。”
“嗯,還行吧,克羅基已經睡了。”
回答完后,卡爾卡小心翼翼地喝了口熱茶。張一凡也低頭喝了一口后,低聲說道。
“你不討厭我嗎?”
“為什么要討厭你?”
“我不是治死了好幾個人嗎?”
聽到張一凡自嘲的話,卡爾卡想了一會兒,說道。
“我曾想過。如果沒有醫生來,村民們該怎么辦?”
“這就是我的回答。”
卡爾卡說完,然后閉上了嘴。然后,張一凡和卡爾卡看著熊熊燃燒的火。沒有再說話,周圍一片寂靜。只是有時候綁在大樹上的牦牛會咕噥咕噥的發出響聲,但只是那個聲音。
第二天。
早上出發的三個人一直走到下午才走到新村子的附近。抓住牦牛韁繩走在前面的卡爾卡先開口說道。
“再走一會兒就到了。”
“嗯。”
“你緊張嗎?”
“一點點。”
張一凡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有點顫抖。雖然在很多地方遇到了各種各樣的病人,但是對新的地方總是有一種茫然的恐懼感。
在這個村子里還會遇到什么樣的患者呢?又將面對怎樣的痛苦?到底能救多少人?張一凡的心情非常的復雜,但是臉上依然很平靜。
又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村莊開始慢慢的展現在張一凡的視野里。當看到村子里情況的同時,張一凡的臉被濃厚的黑暗籠罩了。不僅是張一凡,卡爾卡和克羅基也是一樣。
“天啊…”
卡爾卡發出了一聲驚呼。張一凡也聽到了,但是沒有回答。
這是因為村子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樣貌。從村子入口看到的景象就跟阿鼻叫喚地獄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