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一只溫柔的手幫張一凡擦去了額頭和眼睛周圍留下的汗。
盡管如此,依舊無法擦去汗液殘留的不舒適感。臉上黏糊糊的,讓人有種想洗把臉的沖動。
張一凡并沒有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術上。
下了一番功夫后,小腸的兩側末端終于被整理干凈了,順便檢查了其他病變部位或出血點,以及血管。
老天保佑,除小腸之外,并沒有什么大問題。
如果能早點了解病情,來醫院就診的話,就不需要做這么大的手術了,但張一凡并沒有埋怨患者。
長時間生活在戰亂中,這里的所有人早就已經習慣隱藏自己的病痛了。最讓人揪心的就是這個了。
張一凡對生活在這樣環境的人有點憐憫之情。所以對患者身體的每一處都進行了檢查,檢查是否還有其他病變的地方。檢查結束后,張一凡才準備把被切斷的小腸重新縫合起來。
“腸線。”
“給。”
張一凡剛說完,在一旁待命的護士很有眼力地把早就準備好的腸線遞給了張一凡。
張一凡突然想到。
手術團隊需要的護士。
就是參加過無數場手術,激靈又敏捷的護士。
而且要與主刀醫生配合的非常默契。
站在主刀的位置上,感覺到了什么樣的護士才適合待在手術團隊里。
張一凡想了片刻。
馬上握住緊緊夾著縫合針的持針鉗,開始縫合。
除了在望京醫院縫合過血管之外,這還是張一凡第一次縫合腸子。
小腸比血管粗,表層也厚。比起血管,需要縫合的面積相對較大,但也看得更清楚。
這讓張一凡很高興。但并沒有因此掉以輕心。反而集中精力,每穿一針,都要保證小腸被完美地縫合。
所以縫合的時間比普通醫生更長。雖然很想盡快結束手術,但還是沒忘記仔細檢查。就這樣縫合小腸后,張一凡才放心。
“呼。”
“緊張了?”
“當然,這是我第一次主刀。”
聽了張一凡的話,詹寧斯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
“第一次主刀?”
“嗯。”
“那怎么…”
詹寧斯好像是忘記了想說的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
“做手術?”
馮教授那尖銳的嗓音從手術室外傳來。
但這絲毫沒有讓手術室里的人有所動搖。
正在主刀的張一凡,此時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手術上,即使聽見了,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哧啦!
馮教授打開了擋在手術室門口的簾子,走了進來。
“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們做手術的?主刀醫生是誰?”
因為大家都帶著口罩,所以無法一眼就認出來。
這時,身為主刀的張一凡說道。
“手術還在進行中。”
“你…張醫生?”
“等手術結束后再說吧。”
馮教授聽后用尖銳的眼神看著他。
“沒有我的允許,竟敢在我的手術室里做手術?還是一個剛結束實習期的住院醫生。”
“教授,能等手術結束后再說嗎?”
“結束?你現在就給我出來!”
“手術還沒有結束。”
“手術?別胡說八道了,趕緊閃開。”
馮教授的眼神變得陰森可怕。
張一凡依舊一動不動。手術一旦開始,沒有哪個醫生會半途而廢,離開手術臺。
就算有,也是例外。除非是在主刀醫生覺得自己能力不足的手術中。
看到張一凡的反應,馮教授的臉變得更加扭曲了。
“張醫生,我讓你現在馬上出來。”
“手術結束后我會向你說明情況的。”
“馬上出來,馬上!”
馮教授的憤怒仿佛能把天空劈開。
盡管如此,張一凡也還是沒動。
就在這時。
哧啦。
簾子再一次被打開,進來了一個高個子的外國人。
張一凡看到那個外國人,眼神瞬間搖擺不定了。
“詹姆斯醫生。”
“你認識我?”
那位被稱為詹姆斯醫生的外國老人一臉疑惑。
詹姆斯醫生。是卡普里記憶里的醫生。
隸屬無國界醫生組織,在腸手術方面是相當具有權威性的。
雖然世界級醫院的外科都想高薪挖走他,但他都拒絕了。
他也跟卡普里見過幾次面,兩人關系還不錯。
張一凡沒辦法將瞬間浮現的記憶直接說出來。
“聽說過很多關于您的事。”
“啊,是嗎?話說回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聽到詹姆斯醫生的問題,馮教授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答道。
“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好像是關于手術的問題吧,不是嗎?”
馮教授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只好閉嘴。詹姆斯醫生背對著他,慢慢走向手術臺。
詹姆斯醫生看了看傷口里面的情況,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這時,站在助手位置上的詹寧斯連忙用英語介紹到。
“癥狀為闌尾周圍膿腫…”
詹寧斯的聲音微微顫動。
可能是因為近距離看到了一直很敬畏的醫生。與詹寧斯不同的是,詹姆斯醫生根本沒認出他來。
聽完了詹寧斯的說明后,詹姆斯醫生仔細觀察了一下患處,問道。
“切除的小腸在哪兒?”
“在那兒。”
詹姆斯醫生朝著詹寧斯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托盤上被切下的小腸。
詹姆斯醫生靜靜地觀察著,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詹姆斯醫生接著看向站在主刀醫生位置上的張一凡,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張一凡。”
“張一凡,張醫生。”
詹姆斯醫生反復嘟囔著,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接著說。
“你在哪兒工作?”
“我在一個小小的地方醫院工作,是一名住院醫生。”
“住院醫生?”
詹姆斯醫生的眼神變得很微妙。
雖然張一凡面對著他,但卻很難看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這時,詹姆斯醫生裂開嘴角,燦爛地笑了起來。
“干得漂亮,應該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了。”
“謝謝。”
“縫合部位和斷面雖然有點粗糙,但還是能看出來是用了心的,多加練習一定會做的更好的。”
夸完張一凡之后,詹姆斯醫生轉過身問馮教授。
“你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
“沒問題就好,啊,我還有事,得趕緊走了。”
詹姆斯醫生的話像通知一樣,說完就離開了手術室。
這時,馮教授連忙上前抓住了他。
“既然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
聽到這話,詹姆斯醫生斜眼看著他,說道。
“呵呵,我不是那種看不明白任何情況的傻子。”
“嘖,你們的醫療體系至今還是…”
詹姆斯醫生搖了搖頭。
詹姆斯醫生故意沒把話說完,他搖了搖頭,朝手術室門口走去。
馮教授的臉瞬間紅得發燙。
詹姆斯醫生掀開簾子,剛要走出手術室,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張一凡,沖他微微一笑。離開了手術室。
“詹姆斯醫生,不是這樣的。”
馮教授連忙追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里莫名地凝聚著凝重的氣氛。
這時,張一凡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凝重。
“先完成手術吧。”
“好,不過我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這種場所見到詹姆斯先生,早知道我就做主刀了。”
“覺得可惜嗎?”
“當然,能讓詹姆斯醫生看到眼里,多不容易啊。”
詹寧斯的眼里充滿了惋惜。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只能做好自己助手的工作。
張一凡繼續為患者縫合。直到最后都沒有放松警惕,這是第一個由自己主刀的患者,比任何人都希望患者不會留下后遺癥。而且還得到了詹姆斯醫生的稱贊。
因此張一凡手上的動作也更加輕快了。
手術結束后,又檢查了一下患者的狀態。
呼。呼。
自主呼吸很順暢。
脈搏和血壓雖然有點高。
但這些都屬于術后的正常范疇。
在患者身邊觀察了一段時間后,張一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啪嗒。
張一凡坐在椅子上,汗水順著頭發滴了下來,一臉的疲倦。
太陽一落山,張一凡就去找無國界醫生組織的相關人員了。
他們的辦公室不是帳篷,而是在樓房里。維和部隊的工兵們建造的樓房乍一看土里土氣的,但應該還算結實。
經過玄關和走廊,張一凡來到了辦公室。
咚咚。
“請進。”
聽到辦公室里有人回應,張一凡才打開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有五張桌子,其中一邊放著一個接待用的沙發。
桌子很舊,沙發看上去也是用了很久的了。
整體看上去并不精致。
張一凡一走進辦公室,就吸引了所有工作人員的目光。雖然有點發黃,但依舊能看出張一凡穿了白大褂,其中一名職員見狀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他看了一下白大褂上寫的名字,立馬面露喜色。
“天吶,張醫生,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
“呃?”
突如其來的熱情款待,讓張一凡一下子不知所措,而工作人員依舊鄭重地說道。
“您上午不是剛進行了一場應急手術挽救了一名患者的生命嘛,這個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大本營了。”
“呃,情況緊急,要不是我也不會冒風險主刀手術,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呢。”
“怎么能這么說呢!只要能救人,救人的決心才是最重要的啊,手術不也進行地很順利嗎?”
工作人員太過于熱情,讓張一凡一時間很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