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磚一尺五寸見方,雖不甚重,卻牢牢鑲嵌在地下,神照上人將青磚從地下吸氣,平平黏在掌心里,這份功力,當真十分了得。
張信真是大開眼界。
然而神奇的一幕還沒結束,只見神照上人掌力一撤,那方青磚垂直落下,待落到胸口時,神照上人怒喝一聲,兩臂自外向內一合,啪的一聲,一塊青磚便被拍成了碎粒,如塵如霧,紛紛落地。
“好~”
霎時間,包括張信在內,眾人又是一陣拍掌喝彩,表情興奮之極。
神照上人得意洋洋哈哈一笑,搖搖晃晃邁步上前,來到楊溢之面前,滿臉橫肉,眼神兇蠻,粗聲粗氣挑釁道:“尊駕高姓大名?”
楊溢之淡然一笑:“大師掌力驚人,小人當真是大開眼界。小人邊鄙野人,乃無名小卒爾。”
“哈哈哈。”
神照上人朗聲一笑:“邊鄙野人就沒姓名嗎?難道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這話一出,廳里院里所有人紛紛大笑,縱是涵養功夫極好的楊溢之,也不禁被神照上人這句話氣的雙眉一掀,臉上閃過一層怒色。
祖宗禮法,這在時人看來,乃是比性命還重要的事。
神照上人挑釁他還好,無論怎樣辱罵,他都不會動怒,可涉及到祖輩先人,那就太也無理了,饒是楊溢之也不禁生出怒氣,丹田內息鼓蕩,衣衫獵獵,無風自動。
看到這里,張信不能在無動于衷了。
“呵呵。”
張信淡然一笑,將廳里院里諸人的目光吸引過來,然后對楊溢之吩咐道:“溢之,既然大師想要跟你過兩招,那你就下去耍耍吧。”
“是。”
楊溢之抱拳躬身,領命而從。
待他抬起頭來時,看向神照上人的眼神中,閃過一層冷意。
“大師,來吧。”
楊溢之越眾而出,緩步來到空地上,朝神照上人招了招手,神態孤傲不屑之色,表露無疑,令神照上人不禁大怒,一身大紅袈裟,無風自動,驀然鼓了起來。
“看拳!”
神照上人眼神一狠,大紅袈裟勁風鼓起,踏踏踏連邁三步,兩只大拳頭打了過來。
“雕蟲小技。”
楊溢之不屑冷笑,腳下仿佛生了根,竟是不閃不避,身形紋絲不動,待拳頭臨近時,猛烈的勁風撲面,竟是有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呀。”
霎時間,廳里院里的許多貴賓和武師全都臉色一變,紛紛驚呼出聲。
電光火石間,楊溢之動了,腦袋輕輕一偏,神照上人的拳頭,就險之又險的擦著楊溢之的太陽穴打過,令人不禁驚呼。
太險了!
太陽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命穴之一。
若是被擊中,以神照上人方才顯示的掌力,楊溢之的腦袋還不得像銅錘打西瓜般,砸個稀巴爛,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可偏偏他就敢以身試招,真是藝高人膽大。
看到這一幕,廳里院里所有人全都對楊溢之刮目相看,尤其是簇擁在韋小寶跟前的侍衛總管多隆和副總管瑞棟,更是滿臉贊嘆的豎起大拇指,對韋小寶恭維道:“桂公公,小王爺的這位護衛,身手真是了得,尤其是這份心性定力,更是大非尋常。”
“多總管說的沒錯,這位朋友的功夫,肯定是極高的。”韋小寶眼睛放光,眨也不眨的看著遠處打斗的畫面,表情興奮的稱贊道。
只是剛稱贊完,便又露出惋惜之色,唉聲嘆氣道:“只是可惜了,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來宮里當差,反而…”
話未尤畢,卻聽得多隆和瑞棟紛紛臉色微變,紛紛咳嗽提醒。
韋小寶卻臉色如常,滿臉笑嘻嘻,渾若無事的朝當事人拱手笑道:“吳世子,這位朋友功夫如此了得,待會兒可要讓他跟我多親近親近。”
張信淡然一笑,好似沒有聽到韋小寶剛才的話一般。
“桂公公既有心抬舉他,那是他的福分。聽說桂公公喜歡牌九骰子,我這位兄弟也深好此道,待會兒讓他跟你攢一局,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妙極,妙極。”
韋小寶大喜過望,連連拍掌叫好。
就在張信與韋小寶虛偽客套時,空地上的打斗也越來越精彩,神照上人勁風鼓動,袈裟大袖獵獵作響,兩只大拳頭不斷往楊溢之身上招呼,招招兇狠,無一不是沖著命穴去,竟是動了佛陀真怒,以命相搏的技法。
楊溢之則嘿嘿冷笑,身形好似老樹盤根,紋絲不動,只是偶爾揮揮手,仿佛彈蚊蠅般,輕描淡寫化解神照上人的攻勢,把神照上人氣的半死。
打到這里,在場所有人都看了出來,吳應熊手下這護衛的功夫之高,遠遠不是神照上人能比,宛如大人戲弄孩童般將他玩耍逗弄。
康親王杰書的臉色,已經由紅變青,由青變紫,由紫變黑,臉色重復變幻,臉上浮現一層怒氣,顯然是被神照上人的無能給氣壞了。
張信瞥了他一眼,拍拍掌道:“好了,今日就到這吧。”
話畢,楊溢之倏然足下一點,宛如風中柳絮,身體輕盈飄回了廳堂門檻處,朝張信及康親王等躬身一拜,復回張信身后,垂手低眉,陷入沉靜。
神照上人臉上既憤怒又尷尬。
有心找回場子,卻也知道不是楊溢之的對手,只能滿面漲紅的走上前來,滿臉羞慚的對康親王雙掌合十道:“王爺,貧僧無能,給您丟臉了。”
康親王心里惱怒之極,對這‘神照和尚’氣到了極點,表面上卻淡淡道:“大師辛苦了,來,上前領一只大元寶去吧。”
說著,又抬頭對楊溢之道:“這位朋友,你也來領兩只大元寶吧。”
看康親王的表現,顯然對剛才這一番打斗極不滿意,形色喜怒,全都流露在了表面,使得廳里院里的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張信心里冷笑。
“真是一條老狗!”
“是你千方百計的挑釁,如今輸了,卻又甩臉子給誰看?”
心里雖不屑,但康親王杰書畢竟是清廷的第一權臣,張信也不好太過得罪于他,便哈哈一笑,替他解圍道:“伯父,您運氣真差。”
“哦?”
康親王皺眉道:“賢侄此言何意?”
張信道:“我身后這十六名侍衛,他們當中,有人練硬功的,有人練內功的。”說著,向楊溢之一指道:“至于他,則是練得輕身功夫。”
說到這里,張信指著神照上人道:“這位大師,掌力渾厚剛勁,雖是練得上乘功夫,可身材肥碩,輕身功夫免不了要差一些。”
“伯父,您想想,他倆爭斗,會是怎樣?”
康親王沉吟道:“這…”
不待康親王細想,張信便替他圓話道:“就像剛才那樣,一個追一個逃,真要打起來,我這護衛,怕是萬萬打不過這位大師的。”
“怕是挨上大師一掌,頃刻就要喪命了。”
說到這里,張信笑道:“又不是生死搏命,究竟勝負如何,那只有老天爺知道了。所以這場比武,以小侄來看,應是平手,不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