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車繞開了地面上的碎磚和那些殘破的肢體,列昂尼德甚至還站起身來,將頭探出車艙向埃蒙烏斯的尸體盯著看了一會兒。
“嘖嘖…看看這大東西,它平時都吃些什么?肥料嗎?”
德拉諾笑而不語,他和洛普德并沒有向眾人解釋清楚自己究竟在濃霧中碰見了什么,“那怪物就是之前把你們困在燈塔教堂里的那個神父變的。”就算他這樣告訴大家也很難會有人相信。或許列昂尼德只是天真的以為躺在地上的不過是一只巨型蜘蛛,至少這樣想能保護他脆弱的神經。
“我們以后會遇到很多這樣的東西。”洛普德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試圖讓列昂尼德和米歇爾做足心理準備。
“這小子一直縮在家里,天知道在見到那些怪物的時候他會不會嚇得尿褲子。”維京人的領袖用手背拍了拍列昂尼德的肩膀,渾身的肌肉隨著笑聲一同抖動起來。
“你怎么想?把我們送到地方以后就自個兒跑回去?”他見探險家沒有回復,嘲諷的語氣變得更加明顯。
“笑吧,反正我就是這么打算的。”列昂尼德瞥了維京人一眼,緊盯著攀爬車行駛的方向嘀咕了一句。
“也是,這是為你自己好。你和我們維京人不一樣,是藝術家、機械師,隨你怎么稱呼都沒關系,反正在這座島上只有你一個人愿意擺弄那些復雜的小玩意兒…但我們維京人是天生的戰士,真正的探險家,我們殺過狼人、白鬼,還有那些倒胃口的大螃蟹,在戰斗這方面我們很有經驗。”米歇爾環手抱胸,仰起頭自信地說道。
“我能想象到。不過你們到底是靠什么東西和那些怪物抗衡的?”德拉諾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就連像他和洛普德這樣的神性擁有者都很難在毫發未損的情況下解決這里的野獸,不知道這些平凡的幸存者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你眼前。”米歇爾裝作不經意地伸直了手臂,從獸皮外套中露出了樹干般粗壯的三頭肌,順便向前挪了挪身,向德拉諾展示著背在身后的圓盾和板斧,這些是維京人最應以為傲的武器。
就靠著冷兵器?德拉諾差點笑出聲來,他不知道是應該為這些生活在斷層時代中的幸存者感到可悲還是應該敬佩他們的勇氣,至少他們并沒有逃避這噩夢的威脅,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了所剩無幾的正義。
“難道你們從來沒想過離開這里嗎?”德拉諾向維京人問道。
“想過,每天都在想,但也只能想想了…”
米歇爾臉上的自信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嚴肅而略帶有沮喪的神情,“能用的船也就只有五艘了,幸存的擱淺者一共是一百四十人,先不說怎么擠到五艘船上,這些船距離海岸少說也有個兩公里的距離。除非突發海嘯,而且沒把我們的船淹沒,我們才有可能離開這個破地方…再說了,離開這里以后我們又能去哪兒呢?回到艾興萊德被抓起來當奴隸?”
“可你們至少也應該為離開的事做準備,這地方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在我們結束這一切之后會發生意外的驚喜也說不定。”洛普德用安慰式的語氣對維京人說道,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么。
“我們確實這么做了,要不然你以為擱淺者們一直縮在船艙里屯備來之不易的食物和水源是為了什么?”米歇爾不耐煩地解釋著。
“呃…先生們,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想我們到地方了。”
列昂尼德輕輕拉回了操作桿,轟鳴的發動機漸漸停了下來。
“你知道巴別塔嗎?”維京人繼續問道。
“不會錯的,這里是唯一值得懷疑的地方,我之前帶著維京人們來過這里,全都記在腦子里了。”列昂尼德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回答道。
德拉諾扶著座椅站了起來,頭探出頂窗環顧了一周。
“喂,德拉諾。如果你真的是艾興萊德人,相信你一定了解巴比倫的傳說吧?”米歇爾抬起頭向他問道。
“進去之前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亞 “很奇怪吧?它應該被留在迦南變成廢墟了。可實際上它從未消失過,而是被血宗的先祖拖入了海底,現在連著這座島再次浮出了海面,就立在盧娜歐蒙的中心。”
“沒錯,巴比倫的神之門,但在希伯萊人眼中就是罪惡的化身。被詛咒之塔、惡魔的巢穴…就是它。”
米歇爾壞笑著指了指遠處的高塔。
“變亂之塔,挑戰創世者權威的高塔。”德拉諾摸索著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向他回復道。
德拉諾點了點頭,不清楚這個壯漢到底想說些什么。
就是這里,藏著月神的子嗣,亞茲拉人陰謀和這場噩夢的源頭,一切的起始與終點…德拉諾跟著洛普德翻出了車廂,相信自己已經做好了徹底消滅恐懼的覺悟。
高塔看上去像是某個巨型海洋生物的殘肢,它并沒有和周圍的建筑融為一體,而像是從天而降砸在地上那般屹立著,無論是窗口還是大門都呈現出并不符合幾何美學的扭曲形狀,每個角落都能看見吸盤一般的凹陷結構,它們的中心似乎鑲嵌著某種寶石,散發著幽冥而渾濁的灰色光芒。
這里是盧娜歐蒙城的中心,破碎的圍墻靠在距離中心不到二十米的位置上,像是個縮小般的科洛西姆角斗場。圍墻本身不高,在中心那座幾乎接入蒼穹的高塔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矮小。
“這里就是培育月之種的地方?”德拉諾自言自語道,余光注意到洛普德堅定地點了點頭。
茲拉人不可能就這樣敞開著大門讓我們去了結月之種的命的。如果之前你已經足夠謹慎了,進入巴別塔之后你需要雙倍小心,無論發生什么也不能跑。”洛普德轉過頭向德拉諾警告道。
“列昂尼德先生,物資…”讓娜在落地后第一時間向探險家提醒道。
“對,水、食物、藥品,你總不會就這樣帶著一車物資扭頭閃人吧?”米歇爾笑著拍了拍車門,走到了攀爬車的后端打算打開金屬貨倉。
“說實話,我剛好有點口渴了,讓我看看…”
就在貨倉蓋彈起的一刻,米歇爾像是被什么東西嚇昏了頭,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真是…(艾興萊德粗口)!!”
維京人大叔的喊聲吸引了列昂尼德的注意,他趕緊從駕駛座位站了起來,翻出車廂,跌跌撞撞地繞到了車后。
在那些錫制的罐頭堆中探出了一個留著棕色長發的腦袋,一雙怯懦而好奇的眼睛正注視著面前的眾人。
雷奧妮亞推開了礙事的金屬罐頭,將一個裝著迷你卷軸的玻璃瓶拿到了父親面前。
“可是爸爸!我已經十四歲了,不能就像個孩子一樣被關在家里!你不是說過嗎?我體內流淌著探險家的血液,是時候讓我加入你的旅行了!”雷奧妮亞帶著哭腔向他喊道,希望父親能滿足自己“偉大”的探險夢。
“雷奧妮亞!?你什么時候跑進來的!!”
“不,雷奧妮亞,這里沒有探險,不再有了!你聞到了嗎?這里到處都是死亡!我們要回家去,就現在!”列昂尼德氣洶洶地朝著攀爬車的底盤踢了一腳。
驅魔人說著,和德拉諾同時掏出了火銃,抬起頭望著忽然出現在空中的陰影。
洛普德低沉的聲音制止了父女的爭論,緊接著,列昂尼德感覺有什么東西忽然遮住了眼前的月光,發出了撕裂空氣的顫動。
“雷奧妮亞…它已經不再重要了。”在看見那漂流瓶的瞬間列昂尼德完全冷靜了下來,憤怒變為了濃稠的悲傷,用失望的眼神望著女兒。
“列昂尼德先生,家事先到此為止吧…”
“還記得它嗎?你說過,如果有機會你能帶我一起探險,我就能把它打開!而現在機會來了!”
“家?哪里是我們的家?那艘破船嗎?預言中的逐月者就站在我們面前,難道你就想像個懦夫一樣等著他結束這一切,帶領我們回到真正的家去嗎?看看這個!”
“回到車里去,你們該走了。”
“我還以為你正躺在船艙里養傷呢!你給我出來!不…就呆在里面,哪兒都不許去!等我開車帶你回去咱們再好好算帳!”
女孩就那樣窩在貨倉中,在見到父親熟悉的面孔時甚至還將身體刻意向后縮了幾公分,想也知道列昂尼德見到這番場景絕對會大發雷霆。
德拉諾一聲不吭地望著這對父女倆,他感到有些奇妙,怪不得自己之前在船艙里一直沒看見這小姑娘,他甚至都忘記了列昂尼德還有個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