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惡魔…恐懼…
那些詞一瞬間擠滿了德拉諾的思緒,他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但依然咬緊了牙關,憑借著僅有的一絲理智吐出了幾個詞。
“亞茲拉的…野獸!”
“哼呵呵…”面具下傳來了一聲怪笑,疫醫低下頭緩緩吸了口氣,取下了面具,用那雙足以射穿靈魂的瞳孔緊盯著他。
“不,是新的創世者…”
德拉諾感覺到氣管幾乎被壓縮成了平面,瞳孔向上翻起的同時瞥見了一樓傳來的光線,有什么東西抑制著自己,讓他根本無法點燃胸膛的白煉之火。
緊接著,頭頂的缺口飛來了一道流光,它翻轉著、閃耀著透明光澤朝著二人飛來,是杰特手中的煤油燈!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德拉諾反手抽出短劍在面前劃過一道光影,在那觸手被斬斷的瞬間翻身躍向了一邊。下一秒,煤油燈正好砸在了疫醫的懷中,玻璃破碎的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順著軀體蔓延到了每一根觸手的頂端。
“德拉諾!”教官帶著其他隊員躍入了地下,杰特沖到德拉諾的身邊,近乎滑倒地跪在了他身邊,從包里掏出了一支拇指大小的金屬注射劑插入了他的脖頸。
“不用擔心,是鎮定劑,能幫助你擴充血管…”
一陣急促的震顫之后,心跳漸漸恢復了正常的頻率,德拉諾感覺身體輕得快要飄起來,他將短劍支在地上,扶著杰特的肩膀重新站了起來。
“第一梯隊全員到齊,訊使們在一樓待命,接下來的工作由我們負責…”包裹住疫醫的烈火已經褪去,萊納向前邁出了一步,抽出利劍對準了眼前的惡魔。
“你的還債日到了…”
就在那些觸手繼續向眾人襲來的瞬間,迪諾猛地起身沖上前去,緊握著石塊的右手不斷膨脹著,形成了一只碩大的頭顱。
“遠古附身!!”
就在他吶喊的同時,變成了巨獸的右臂將兩排利刃般的牙齒鑲入了疫醫的體內,德拉諾能看見那頭部肌肉的顫動,在雙顎閉合的一瞬間,那條陰影被整個撕成了兩半。
漆黑的液體順著斷肢不住地噴射,幾秒鐘的時間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處小型湖泊。
就在迪諾準備恢復人形的一刻,那些垂在地上的觸手竟蜷成了一團,如同炮彈般將隊長整個擊飛出去。
轟!!!
迪諾的身體穿過半個房間直接撞在了墻壁上,在他滑落的一瞬間身后傳來了金屬碎裂的聲響,那件胸甲從后向前整個裂成了兩半,攤落在他的面前。
“該死…”德拉諾翻滾著撿起了火銃,飛速向槍匣中填入三枚子彈,動力輸出調到最大,對準了那即將愈合的陰影連連扣動扳機。
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又迅速被周圍的漆黑膠體吞噬。就在那光線不斷閃爍的瞬間,德拉諾確信那些灼熱的彈片擊穿了疫醫的身軀。可那惡魔竟依然扭動著肢體,匍匐在地上的黑色管狀物相互契合著,直到被那蒼白的皮膚徹底包裹住。
槍匣冒出的蒸汽幾乎將他右臂的皮膚整個燒焦,德拉諾甩開了槍匣,用顫抖的手指向內填入了最后一枚子彈。
他就站在這地下空間的中心,望著疫醫的身影再一次朝這邊靠近,那不死的怪物沒有收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就像是漆黑的海浪一般,斷裂的瞬間依然能恢復原樣。
白煉之火無法發動,也來不及等到黑夜降臨了,這些陪伴了自己一路的武器起不到任何作用。德拉諾看到那觸手再一次向自己襲來,捏緊了槍柄,在心底向自己宣判了死刑。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從側面一閃而過,強大的颶風幾乎要將整個空間扭曲,那白光在缺口處留下了一道殘影,切斷了黑暗的空間后出現在了疫醫的身后。
在白光即將逝去的瞬間,德拉諾看到萊納教官提起了佩劍,對準了疫醫的身影。
“白晝…”
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四周,那利刃如千萬縷陽光般射入了疫醫的胸膛。同時,幾條漆黑的觸手刺穿鎧甲插入了教官的腹部,向兩側瘋狂扭轉著,直到徹底撕開了一條猩紅的裂隙。
萊納!德拉諾被那刺鼻的血腥味徹底喚醒,他極力想要喊出對方的名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運動起來。
他沖到了疫醫的面前,揮起短劍斬斷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觸手,渾然不顧對方的襲擊,右手高舉向頭頂,朝著那破碎的天花板扣動了扳機。
轟!!!!嘩——
火鏈在天花板炸出了一道裂隙,槍管再也無法承受那強大的爆發力,如同炸藥一般整個爆裂開來。
滾燙的碎片刺入了德拉諾的手臂,他半睜著眼向上望去,尋找著那唯一能擊敗惡魔的“武器”。
然后,在煙霧散去的一刻,光線照亮了二人的身軀,不只有那些木塊上的火焰,而是真正的陽光。
懲罰降臨在了惡魔的身上,那些斷裂的觸手在背后瘋狂地蠕動著,企圖想要遮住那耀眼的光線。
“給我…安分一點!”萊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伸手抱住了那些扭曲的黑影,如同鎖鏈一般緊緊纏住了疫醫,直到陽光一點點地灼燒著他的皮膚。
“給我退后!”逐漸被火蛇吞沒的萊納朝依然存有意識的隊員們喊道。
“這是命令!只有我的神性能束縛住這頭野獸…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說著,在那佩劍的頂端張開了一面散發著白光的密網,向后延伸著,將教官自己和那燃燒著的身軀緊緊捆在了一起。
“這只是個開始!!”透過那團火焰,疫醫忽然張開了口,如同咆哮一般朝德拉諾喊道,“月之種已經被埋入了地下,我們會找到那姑娘的,用她的血喚醒沉睡的種子…噩夢已經降臨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那片被陽光籠罩的區域只剩下了萊納一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具焦黑的殘骸。
可火焰依舊不肯退去,被子彈點燃的碎木迅速燃燒了起來,如同流星一般帶著火光墜落在地上。
“長官!”德拉諾跑去想要將萊納扶起,可在他蹲下的那一刻卻發現教官的腹部已經徹底暴露在了空氣中,那些原本被包裹住的內臟碎裂成了一團,表面已經被烈火燒得焦黑。
“疫醫已經死了,我們這就帶你離開!”
“別!”萊納強忍著痛苦向他喊出了一個字,眉頭漸漸舒緩,露出了無奈的苦笑,“太狼狽了…公會太遠了,讓我一個人呆在這里吧,就算逃出去也無法挽救了。至少…至少別讓我妻子和女兒看到我這番死相。”
“杰特…”
“長官,我在這…”杰特扶著迪諾的身軀走了過來,淚水止不住地低落在胸口。
“給我一支鎮定劑,還是…有點痛的…”
杰特擦去了淚水,從包里掏出了那小巧的金屬注射器,刺入了教官的皮膚。
“謝謝你…帶上我的徽章,快走吧,大火很快就會吞噬這里。告訴我的女兒,他父親加入了納格修斯天空中的繁星…”
“遵命…”德拉諾點了點頭,取下了萊納胸口的銀色徽章,轉身扶起迪諾,拽著杰特一同朝通往樓上的大門跑去。
在離開療養院的瞬間,杰特掙開了德拉諾的手臂,跪倒在地上,拳頭不住地砸向地面。
“該死,該死!!!廢物!!!”
那紅色的金屬護手幾乎被捶得變了形,像是捶擊著自己的倒影。她的悲痛不斷地膨脹著,辱罵著、哭嚎著,直到完全化為了憤怒——一種對自己失望至極的憤怒。
“薩多,然后是萊納教官!就算成了騎士又能怎么樣!我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德拉諾長官?杰特長官…萊納教官他…”
年輕的訊使立刻趕來,在看到德拉諾搖頭后,杜克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德拉諾也在內心唾罵著自己,為什么與那疫醫同歸于盡的不是自己!為什么他會被那種恐懼徹底征服!?
“任務完成…收隊。”他向面前的隊友們說道,扭頭朝著那鐵門走去。
身后的療養院已經徹底化為了火海,那些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遍遍折磨著德拉諾的神經。
留下萊納一人在這建筑里燒成灰燼真是太無情了…但發生過的事實永遠也無法改變,教官做出了自己的決定,而他只能遵循命令…他們必須離開了,帶著萊納的徽章,帶著以慘痛代價換來的勝利回到公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