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瑞老人將采好的草藥用麻布包好走了回來,在距離靠得足夠近后德拉諾才發現,那些被麻布包好的根本不是什么罕見的草藥,而是一些剛取出來、粘黏在一起的南瓜子,還有一些類似于石塊的真菌。
維基莉可到沒聽說過南瓜子有什么治療疾病的功效,尤其是那個黑不拉幾的蘑菇,乍一看她還以為是從哪里隨便撿來的驢糞蛋子呢。她盯著那些奇形怪狀的“草藥”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東西真的能治好葉列娜的病嗎?
老人察覺到了維基莉可臉上的疑惑,他自信地一笑,將制作藥物所需的材料放到了石臼中不停地倒著,“放心吧,我對付這種病已經有些年頭了,沒點兒本身可不敢帶著老伴兒跑到深山老林里定居。哦對了小伙子,能幫我把火升起來嗎?順便把掛在門柱邊的布袋也幫我拿來。”
能為解除葉列娜的病痛而獻出一份力,德拉諾自然很愿意干些雜活兒,只不過他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葉列娜其他的病狀,好奇歸好奇,或許不應該當著葉列娜本人的面詢問關于她疾病的事,萬一嚇到這小姑娘可就糟糕了。
就在德拉諾燃起篝火,又將布袋遞到了巴特瑞身邊的時候,葉列娜突然開口詢問道:“巴特瑞爺爺,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么病嗎?”
在聽到葉列娜開口說話的一瞬間,德拉諾明顯看到巴特瑞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老人趕緊吸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眼睛。
“啊,不是什么嚴重的疾病。民間稱之為‘寇勒曼’,說這種疾病是惡魔附身造成的,它讓患者感到極度口渴和饑餓,卻無論怎么暴飲暴食都無法獲得滿足,最后只能在饑渴的折磨中死去…不用擔心,聽起來挺玄乎的,實際上這些就是一種生活在污水里的寄生蟲導致的。”
老人甩動著胳膊,一下又一下地用石棍將臼中的材料搗碎,他望著葉列娜,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德拉諾聯想到在墓穴中與兄妹二人相遇時所見的一幕,墓穴的大門口有幾灘水洼,看起來這女孩就是因為喝了那里不干凈的積水才染上了寄生蟲導致的疾病。
巴特瑞將搗碎的材料倒入了盛著水的鍋子中,隨后又伸手從德拉諾遞來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把玫紅色的植物根莖。
“這是龍牙草的根嗎?”
維基莉可一眼就認出了那藥材的特征,通體深紅,頂部長著花生大小的結塊,那絕對是龍牙草的根莖。可據她所知,這種稀有的草藥只能在迦南東方的國度才能見到,就連尼坎洛斯人也很難掌握這種植物的種植方法,巴特瑞是怎么搞到這些根結的呢?
“沒錯,這是一位來自東方的友人送給我的禮物。北亞伯的居民一直遭受著寄生蟲病的折磨,這種草藥能有效地根除那些惡心的小東西。但藥材也就剩下這么些了,要是能幫助這小姑娘治好疾病,這樣做也是值得的。”
巴特瑞將盛滿水的爐子架到了篝火上,將那把玫紅色的根結丟到了鍋中,隨后蓋上了鍋蓋,拍拍手站起身來。
“別擔心,草藥都是需要點時間才能熬好的。如果不急著走,就請先稍作等待吧!”
葉列娜對眼前溫柔的老人充滿了感激,彼此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卻愿意用光自己最寶貴的草藥來幫助自己恢復健康。即使對方曾經也是“巴特瑞家族”的一份子,但葉列娜清楚自己能夠信任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
“很感謝您為我做的一切,巴特瑞爺爺!”葉列娜輕輕揪起裙角向老人深鞠了一躬。
老人愣了幾秒鐘,迅速抬起頭眨了幾下眼睛才不至于讓淚水再一次流下,“不要緊的,小姑娘。只不過…”
“吱——啦”
話還沒有說完,側面木屋的大門忽然打開,一位身穿棕色長裙、披著墨綠色圍巾的老婦人緩緩走了出來。
“奈菲利葉?”
老婦人站在門口,瞇上雙眼端詳著站在院子里的葉列娜,隨后竟然捂住了嘴巴快步跑到了她的身邊,將女孩兒一把擁入懷中。
“哦,我的骨肉,我的寶貝女兒奈菲利葉!你終于回來了!”
眾人對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幕感到困惑,還沒等葉列娜反應過來,自己瘦弱的身體就已經被老婦人那溫暖的雙臂緊緊抱住。
“奈菲利葉”,老婦人的口中一直重復著這個名字,就連之前在列車中巴特瑞第一次見到葉列娜的相貌時,也不由得像這樣念叨過。
“請不要感到意外,之前忘了向各位介紹,這位是我的夫人——埃里切。”巴特瑞緩緩站起身向眾人解釋道。
“不瞞大家說,其實我曾經還有過一個女兒…五年前,我的大兒子趁著王室忙于戰爭的空當,帶上人馬洗劫了珀亞拉城的金庫。威爾皇帝震怒,派人襲擊了居住在北方的‘家族’成員。
“那兩個小子帶著財寶逃到了西部,而我那年紀最小、最天真可愛的女兒奈菲利葉卻被長王的士兵抓到了珀亞拉,還沒經過審判,當天就被處以了火刑。最后連寶貝女兒的尸體也沒有給我留下…”
巴特瑞抑制住了內心的悲傷,伸手抹去了滑落臉頰的淚水。
“自從女兒去世后,我夫人就像是著了魔一般魂不守舍。當見到葉列娜公主的第一眼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和我死去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說話的語氣和肢體動作都像是奈菲利葉本人一般。”
老人從懷中掏出了一直珍藏著的懷表,被鑲嵌在其背面的正是女兒奈菲利葉的銀版相片。
眼前的一幕讓德拉諾一時啞口無言。長王將巴特瑞家族視為危害王國安全的眼中釘,而巴特瑞曾經又嘗試用自己的力量牽制住斯諾威王室的野心,看來即使二者一生都處于相互之間的矛盾之中,但事實有時候就是發生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倆的女兒長得極度相似!
如果真的有命運在暗處操縱著什么,那它一定在很久以前就決定讓這一切如此發生了。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正如各位所見的,這種病至少需要用藥兩天才能完全康復,我們真心地希望葉列娜公主能留下來。哪怕暫時住在這里一兩天,等身體完全康復了再走也好,我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女兒受苦受難了…”
巴特瑞低下了頭說著,看起來他已經在潛意識里將葉列娜當做了自己的女兒。這番話正合德拉諾的心意,他之前還在擔心這位老人能否照顧好那可憐的姑娘,但看到老人為葉列娜所做的一切,自己心里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德拉諾轉頭望著維基莉可等待著她發表意見,只見她聳了聳肩,徑直走到了葉列娜的身邊對著她悄悄說了些什么。
“嗯,希望一切都會想你所說的那樣,維琪小姐!”葉列娜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她伸開雙臂抱住了巴特瑞夫人的身體,對著兩位老夫婦說道,“爺爺,奶奶,從今天起我就要跟你們一起生活了,希望不會因此為你們帶來麻煩才好…”
巴特瑞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喜猛地站了起來,他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走到了葉列娜的身邊緊緊抱住了二人,“不會的,不會的!感謝上天,我們終于有福了!”
“看來這里暫時沒我們什么事了。”維基莉可嘴角上揚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轉身沿著山路向下走去。
在與三人匆匆告別后,德拉諾將那把銀制的斧子放在了院子里的木桌上,轉身和讓娜一齊走下山去。
“這么急著離開干嘛?”德拉諾氣喘吁吁地追在維基莉可身后喊道,可她竟然依然保持著沉默,頭也不回地向前跑著。
“喂!你究竟跟葉列娜說了些什么?”
維基莉可回過頭看了一眼,終于放緩了腳步。德拉諾緊緊貼著山路跑到了維基莉可的身邊,只見她聳了聳肩膀,微微一笑道:“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告訴她‘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