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沒表態,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準備大朝會罷。”
各回各家。
朱棣熬了一夜,本該頹靡不振,不過一想到即將出征日本,而且他這一次篤定了心思,要御駕親征,所以情緒激動。
到了奉天殿一看,今兒個來的臣子滿滿當當的。
昨夜京營、錦衣衛和東廠全城大動,一般朝野臣子都知道發生了大事,可具體發生了什么的,沒幾個知道,只有被朱棣宣召去長春郡王府的人知曉。
所以今天大朝會,大家都來打探消息了。
看見大婚的太孫殿下竟然出席大朝會,不能不說有點意外——新婚這幾天,太孫是可以請假去愉快的“玩耍”的。
畢竟國本很重要。
你太孫都二十多歲了,結果還沒一子半女,這不利于國家的長久穩定。
結果眾臣又發現太子沒來。
什么狀況?
怎么太孫不請假,太子反而請假了。
一眾人莫名其妙。
旋即心里暗暗顫抖,難道又將是一場狂風暴雨——太子怕不是病危了,太子一旦病危,朱高煦就又有一絲絲的希望。
不過太子應該沒薨天。
如果薨天了,現在就該戴孝了。
朱棣掃視群臣,嗯,太子沒來,很正常,他受傷要臥床半月有余,這段時日自己又得操勞政事,倒是個機會,可以培養一下朱瞻基了。
讓他多參與到政事處理中來。
朱棣眼光再一掃,發現還有個人沒來,頓時有點不爽了。
待群臣行禮之后,鴻臚寺官員上前,奏報了關于出京赴任、致仕和入京述職、謝恩的官員及其人數,這些小事,朱棣今日就省過了,沒有接見他們。
主要是出入京畿的官員,都不是什么大人物。
原本是有人要離開京畿的,比如地方藩王和劉寧然于謙等人,參加完太孫的婚禮,就要趕緊回到各自任職地工作。
不過昨夜發生了那樣的大事,不知道陛下接下來有什么安排,所以這些人又要多逗留一兩日,至于邦國的使臣,還要玩兒一兩天。
現在外邦使臣最喜歡出使大明。
有錢賺。
關鍵是這邊確實繁華。
朱棣掃視群臣,略一沉吟,道:“鎮西公怎么回事,怎么沒來上朝?”
相關負責的官員剛想上前解釋,就見太孫朱瞻基上前一步出列道:“回稟陛下,夜里鎮西公從微臣府邸離開前說,要回去補瞌睡,如果陛下有急事召見,他會立即前來。”
朱棣:“…”
睡你妹!
你才三十多歲,老子六十多歲了,熬了個通宵,也沒有睡覺,你倒好,竟然跑回去睡覺了,而且還如此不隱瞞。
簡直…
算了,他好歹沒有欺君。
再說今天的事情,也不需要黃昏再來說什么,打日本是必須的,具體的準備是由朱高煦負責,今日主要是和官員商討兵員問題。
咳嗽一聲,“昨夜太孫大婚,本是普天同樂的吉慶之日,然而卻有人犯我大明天威,今日派出刺客同時行刺于太子太孫以及漢王。”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知道真相的臣子們還算安靜,不明真相的臣子們交頭接耳——也顧不上都察院的某位負責朝堂禮儀的御史在監督有沒有人殿前失儀了。
那位御史有些為難的看向朱棣。
交頭接耳什么的太多了。
朱棣對他微微搖了搖頭,這樣的大事還不允許臣子們失態么,如果這都不失態,那大明的臣子也對太子太孫太不尊重了些。
待議論聲平息了些,朱棣繼續道:“刺客已被活捉,錦衣衛和東廠連夜審訊,知悉刺客是十九年前,趁著朕封天靖難潛伏到京畿,直到近期才開始謀劃刺殺太子太孫和漢王,其用心之險惡,十惡當誅!”
這是要斷老子這一脈的根本,當然用心險惡。
朱棣就三個兒子。
朱高燧已經死了。
如果朱高煦和朱高熾已經朱瞻基一死,那么從朱高燧、朱高熾和朱高煦三人的后人當中挑選未來國君,誰都不如朱瞻基。
群臣噤聲,等著朱棣繼續發言。
朱棣很是滿意的掃視了一眼,“刺客是在十九年前,在足利義滿的親自指揮下,安排在京畿的,最近由足利義持策劃,趁昨夜太孫大婚發動。”
一席話驚起千重浪。
是日本!
一位兵部主事站了出來,“請陛下發旨,立即捉拿日本派來參加太孫婚禮的使臣!”
朱棣擺擺手,“昨夜已經捉拿了,現在就在奉天殿外。”
日本使團共有十八人。
正副使節,以及諸多隨行人員。
而且昨夜錦衣衛審訊刺客,得到的消息是他們這一次行動,就是前來出使的使臣告訴他們足利義持的命令。
朱棣繼續道:“平日里,多有倭寇海盜侵擾我沿海邊境,又洗劫我海外貿易的商船,朕就早忍無可忍,昨夜之事,更是讓朕明白,倭寇亡我天朝之心不死,如此惡鄰在側,我天朝百姓豈可安穩,是以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這話有意思。
就差沒有明說老子要去打日本了,但我還是要問問大家的意見,免得你們將來說老子這個天子獨斷專行。
要打日本?
好家伙,奉天殿又沸騰了,不說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那一群吃到了外擴戰爭甜頭的人,禮部、禮部、戶部等部門的文臣,哪個沒享受外擴戰爭帶來的福利?
幾乎是一溜煙的,你出來說日本如此居心叵測,我大明天朝當然應該給以顏色,我又出來說犯我大明者雖遠必誅…
一句話,就沒有人不同意的!
但其實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最冷靜,因為打日本不是說打就打,隔著大海呢,沒有強大的水師根本沒希望。
關鍵是現在大明的水師力量有點孱弱。
吏部尚書蹇義出列,道:“陛下,日本此舉確實罪惡當誅,不過日本縱然十惡不赦,然而我大明天朝豈可如它一般,微臣以為,此事應該先禮后兵,即應先向足利義持問責,讓其負枷戴鎖親自來我大明京畿請罪,如此,可有商量之余地,若是足利義持冥頑不靈,我大明再派出精銳雄師去攻打也不急,如此可昭顯我天朝上國的氣度。”
百官大多微微點頭,吏部尚書說的有道理,應該先問罪日本,它不伏法,那再用雄師渡海過去,幫助它伏法。
我大明王朝乃天朝上國,豈可沒點氣度。
以德服人。
不過只有少數人知道,蹇義這是在配合朱棣:因為大明目前不可能立即出兵去打,調動水師和海軍,準備物資都需要一個時間和過程。而且日本那邊還沒就此事表態,需要走一個流程——反正大家都知道,就日本那尿性,足利義持怎么可能負枷戴鎖來請罪。
他一來就得死這邊!
這是必然的。
所以足利義滿肯定不敢來,而蹇義才這么說——你足利義滿來了,我還怎么打你日本?
我大明的外擴戰爭找理由也很累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