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莎急聲道:“阿如——”
黃昏頭也不抬,伸出手面對烏爾莎搖了搖,“讓阿如說,我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雖然這很可能不會改變我的戰略布局,但我需要知道。”
從阿如溫查斯的語境中,黃昏感受到了,所謂的失去,就是死亡。
司徒娜扎死了?
這比她移情別戀找到了愛情更讓黃昏難受。
畢竟…是自己的女人。
畢竟是一起生活過的女人,彼此的肉身和靈魂相融過,最重要的,不是因為情欲,是因為她司徒娜扎既是愛人更是家人。
作為一個人,當你不是得道高僧,就做不到四大皆空超越感情。
實際上,所謂四大皆空,也僅僅是愛恨嗔癡之類的,并不是丟失作為人的基礎感情,黃昏位置站得再高,也終究受到現代教育的熏陶。
他無法像古人那樣,就覺得家姬的生死很輕。
在他眼里,任何一個家姬小妾,都是自己的愛人和家人,都應該去珍惜和呵護。
阿如溫查斯顯然不想讓司徒娜扎就這么背負一個移情別戀的不好名聲——盡管如果這是真相,黃昏會祝福她。
可有些事,不能這么含糊了事。
所以阿如溫查斯直接說道:“是的,她死了,為了大官人你那偉大的宏圖,為了去西域幫你勘察形勢,為了保護娑秋娜她們,司徒娜扎死了——”
沉默了一陣,“卡西麗說,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尸首懸掛在城門上,風吹雨淋,你滿意了?”
黃昏看向娑秋娜。
娑秋娜沉默不語。
烏爾莎看向卡西麗,卡西麗微微點頭,是她告訴阿如溫查斯的,烏爾莎唯有苦笑,很酸澀,說了又怎么樣呢,不過是給大家傷口撒鹽。
因為烏爾莎和黃昏接觸最多,知道這個男人胸懷大志。
而這樣的男人,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放棄大局,也就是說,這事說出來,黃昏還是不會改變他的初衷,而這件事也會成為西域妖姬心頭的傷。
從今以后,大家和黃昏之間就會有隔閡了。
何必呢。
何苦呢。
黃昏沉默了許久,才慢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著眾女,面容平靜,“也許你們看過話本,向往里面的一怒拔劍為紅顏,其實我也看過,我也想過那樣的畫面,有一天,有人傷害了我的女人,我會一怒拔劍,讓那些人知道什么叫錯誤的代價。”
頓了一下,“然而現實卻是,有些事我們不能肆意妄為。”
話說到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想法。
娑秋娜輕聲道:“大官人,你不用說了,我們能理解你的苦衷,畢竟這不是江湖廝殺那么簡單的事情,涉及兩國兵鋒。”
黃昏搖頭,“不,讓我說。”
我不是無情的。
我也不是沒有理性的人,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我也知道我應該怎么做。
“是的,我現在沒辦法讓大明對西域發兵,也無法讓沙哈魯立即付出代價,我設定的戰略是先進攻金帳汗國,這個不會改變,哪怕你們西域妖姬全部死在沙哈魯的刀下,這個戰略也不會改變,不是說你們的生命太輕,而是因為這個天平另外一邊的砝碼太重,因為另外一邊是百年的黑暗歲月,是神州的百年沉淪,是無數的生命,所以,娑秋娜,你們還是要去金帳汗國。”
阿如溫查斯冷笑,毫不掩飾。
男人,就會說漂亮話,說到底,還不是你黃昏認慫了,不知道為何,阿如溫查斯有些傷心,她覺得心里的某個東西死了。
眾多西域妖姬心里也黯然。
雖然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但還是感到難過,人啊,總會有那么一點點不切現實的希望,明知道這一點希望會破滅,但它發生時還是會止不住的難過。
黃昏起身,按手,卻發現腰間無劍,于是撐在腰上,“男子漢大丈夫,做事頂天立地,以大局為重,而我也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但是——”
黃昏提高了音量,“人嘛,活著總得快意一點,所以我決定,金帳汗國要打,西域要征討,我倒要看看,現在的阿富汗那邊,會不會依然是帝國墳場!”
眾人有點愕然。
阿富汗?
什么地方?
黃昏繼續道:“我改變戰略了,明日,你們所有人隨我出發,去往瓦剌,在瓦剌之后,等待我的蚍蜉義從匯合,之后,我們就會像一柄匕首,穿透金帳汗國,然后從金帳汗國進入沙哈魯的疆域,我們要像匕首一樣,摧毀沿途的所有敵人,我們要像匕首一樣,插入沙哈魯的心臟之中,今夜我會連夜書寫章折送遞應天,我會請求陛下全力配合,到了瓦剌之后,我會說服太孫,讓他傾盡整個瓦剌的力量,包括韃靼區域的資源,保證我們這柄匕首能夠刺穿金帳汗國,插入沙哈魯的心臟。”
朝鮮的事情就先放一邊。
先讓李裪在朝鮮那邊做點準備工作,然后等自己從帖木兒帝國返回,之后再出使朝鮮,之所以如此,不僅僅是因為司徒娜扎的死帶來的改變。
而是黃昏覺得,來到這里后,自己一直為了大明而活,為了改變那百年歲月而奮斗,現在么…我想為自己活一下。
我想任性的快意一次。
帝國墳場?
我去走一遭又如何?
如果能因此將沙哈魯麾下的帖木兒帝國征服,對于大明未來的戰略,也有益無害,就當自己沒有改變最初的戰略了。
想來也是,不能因為那邊是帝國墳場就選擇退卻。
該上的,還是得上。
既然要整合整個亞歐大陸,那么西亞就是一個不能忽略的位置,打穿西亞,更方便大明對亞歐大陸的掌控——只不過這個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
無妨。
大明做得到。
這一次,朱棣同意我黃昏就放手去干,朱棣不同意?
那我就自己去干。
不僅僅是一怒拔劍為紅顏,也是讓自己面對帝國墳場不退卻,想面對阿富汗那邊,然后再面對莫斯科——大明,不,我黃昏,絕不退卻!
看向眾人,“你們可愿和我再入西域走一遭?!”
沉默。
眾皆愕然。
這一刻的黃昏,讓她們感覺有些陌生,只是這陌生的情緒像一只手拂過心,又拂過眼眸,于是淚光隱隱。
這樣的男人,怎能不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