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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六章 太子的信任

  在付出了一個兒子作為沉痛代價后,君臣二人雖然開誠布公的把話放在桌面上,不過終究是代價太大,黃昏走后,朱棣情緒依然不佳。

  然后康寧進來說了一句話,讓朱棣心里好受了些:“剛才接到亦失哈傳來的諜報,趙王殿下去長平布政司,其實也有漢王殿下的拾掇。”

  朱棣嗯了一聲。

  這是必然的,老二還想爭奪皇位,趁這一次機會動手,還有可能將老大拉下馬——顧晟送過來的那封密信就是證據。

  想起那封密信,朱棣就一個頭兩個大。

  問康寧,“漢王走了?”

  康寧答道:“走得慢,在和靳榮邊走便商議事情。”

  朱棣嗯了聲,“那算了。”

  原本想將朱高煦喊回來吩咐一番,只是轉念一想,有老二盯著黃昏也不算壞事,至少黃昏不敢太過放肆,只要他按照他剛才說的去做,大明大可容得下他。

  若是有超越之上的野心,我朱棣真要殺他,哪會像這一次這般復雜。

  但不管怎樣,燧兒死了。

  在之前,他是以皇帝的身份在處理事情,現在以皇帝的身份處理完和黃昏之間的勾心斗角后,朱棣回復到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身份,于是又陷入無盡的怮痛之中。

  這還是他相信鄭和,以為朱高燧的死和黃昏關系不大的情況下。

  如果朱棣知道真相…

  那君臣之間就只有死磕了。

  不過為了大局,鄭和永遠不會告訴朱棣真相,而黃昏更不會傻得自爆,也就是說,朱老三的死并非一無是處,至少讓黃昏和朱棣之間再次恢復了信任。

  當黃昏重新赴任長平布政司的消息傳遍順天時,行部上下以及其他個部門,包括錦衣衛薛祿在內的所有人,都震驚莫名。

  這都能沒事?

  這都可以沒事!

  一位藩王,還是陛下最寵溺的小兒子就在你黃昏面前自戕,你黃昏還能全身而退?

  這尼瑪簡直不科學。

  但事實就是這樣。

  而隨著這個消息的傳出,以順天為核心輻射其他區域,時代商行面臨的困境很快消散,不僅如此,時代商行反而有了更強的信服力。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黃昏都能無恙,那還有什么事能讓黃昏倒臺?

  除非造反。

  但大家心知肚明,以黃昏的地位和立場,永遠不可能造反,這就意味著,時代商行至少在黃昏活著時永遠不會垮塌。

  于是大明繼續歌舞升平。

  行部這邊的官吏,因為黃昏沒事,他們入資到時代建筑的錢有了保障,不再提心吊膽,于是做事效率再度提升,趙王陵園進展神速。

  徐皇后也終于抵達順天。

  這一天夜里,薛祿因為將黃昏押入詔獄,現在黃昏無罪釋放,薛祿過意不去,于是在府邸宴請黃昏,黃昏欣然赴宴。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然而在順天皇宮里,卻一派凄涼——朱棣和徐皇后對坐,無語凝噎。

  內侍康寧早帶著宮女出去了。

  帝王的悲哀你不能摻和進去。

  要不然什么時候陛下想起來你看見他痛哭流涕的樣子,他要是覺得尷尬,那么你那顆在脖子上的頭顱也會變得很尷尬。

  出乎朱棣意料之外,徐皇后沒有啼啼哭哭,在夫妻相對凝噎許久后,徐皇后擦拭了一下眼角,柔聲道:“陛下,臣妾相信您做的沒有錯,燧兒泉下有知,也不會怪您的。”

  朱棣略微訝然,“妙心你都知道了?”

  徐皇后神情黯然,終究是一位母親,哪能真的放下心結,輕聲道:“原本是不知道的,不過在北上之前,我找熾兒聊過,他給我詳說了長平那邊的曲折,熾兒說,您也是沒辦法,畢竟您肩上承擔的是億萬里山河,不能讓這山河內亂,也不能對不起列主列宗。”

  朱棣喟嘆一聲,由衷的道:“熾兒這幾年監國沒有浪費時間,很好。”

  徐皇后又道:“陛下,燧兒已經薨天,臣妾想問一句,他的犧牲沒有浪費吧,咱們那位妹夫,是否真的在關外經營勢力,有超越他應該恪守的野望嗎?”

  朱棣猶豫了下,“沒有,為夫現在也想明白了,就給你說幾句掏心窩的話吧。以前吧,國家蒸蒸向榮,可作為一個天子,還是要注意隱患,須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我其實對黃昏多有提防,最早啟用他時,就打算用黃觀來作為死穴,你應該還記得?不過后來黃觀被景清用作棋子來挑撥幾位皇子,所以那步棋廢了,再到后來的多次任用,不讓他參加科舉也不讓他去軍界,都是提防黃昏,甚至嫁徐家四妹和小寶慶,其實都是為了掣肘黃昏,直到這一次任命長平布政司。”

  說到這里,朱棣神情有點奇怪,“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黃昏很奇怪,妙心你還記得他是如何簡在帝心的?走的神棍路線,雖然他在第一次被召見就洗清了神棍的嫌疑,但后來發生的一些事情確實匪夷所思,我很多時候都有種錯覺,黃昏仿佛就是另外一個我,他能清晰的知道我心中所想,比如內閣、永樂大典和軍器院火器研發,這些事情恰好就是我想要的,他竟然都能迎合,再者,諸多仕途爭斗中,黃昏看似全是后發制人,實則是他有著掌控全局的眼光,能根據對手的策略來針對布置,所以才能后發制人無往不勝,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拿捏人心和洞察全局那么簡單了,所以我一直在想,難道黃昏真的能未卜先知?如果黃昏真是這樣的人,我不敢讓他繼續成長,所以才在長平布局來試探他,不過現在看來,是多疑了,如果黃昏真的未卜先知,他絕對不敢走這一步險棋——一位藩王的薨天,黃昏再大膽,也不敢承擔這樣稍有不慎就全家滅族的風險。”

  徐皇后聽得頻頻點頭。

  朱棣繼續道:“今天和黃昏開誠布公一席話,作為君王,我已經看透,無論黃昏將來怎樣,他不可能危害大明國祚,而且我隱然有種錯覺,黃昏的目光從一開始就不在咱們腳下的這片區域,而是在海外那更遼闊而未知的區域。”

  頓了下,“以天子的立場,黃昏可繼續重用,之前的諸多事情,不止是我猜忌他,他也在畏懼我,所以多有隱瞞,其實說到底,我和黃昏之間,就是彼此的不信任,現在說開了,倒也還好,我倒是期待能和他成三國演義的劉備和諸葛亮那般。”

  徐皇后問道:“那么陛下作為父親呢?”

  朱棣沉默了許久,“喪子之痛啊…”哪可能如此輕易釋懷,這會成為心中的一根刺,也許有一天還會生根發芽。

  徐皇后也是凄然,眼淚又嘩嘩的流了下來,許久,才梨花帶雨的道了句:“可您終究是天子,大明億萬里山河和億萬的子民,才是最重要的。”

  擦了擦臉,“臣妾也不原諒黃昏,但臣妾還是很高興看到陛下能以社稷為重沒有重罰黃昏,不是因為黃昏是臣妾的妹夫,而是因為熾兒說過一句話。”

  朱棣不解,“熾兒說了什么?”

  徐皇后想了想,“在臣妾出發前,熾兒送到城外十里折柳亭時,他這么說了一句:‘母后,三弟薨天,我朱家之哀,然若此事查證黃昏清白,則我大明之幸’。”

  朱棣若有所思。

  徐皇后又道:“熾兒還說了一句。”

  “什么?”

  “熾兒說,縱觀這十余年黃昏所作所為,超然于我等眼光,也凌駕于海外,假以時日,父皇在黃昏的輔佐下,大明必將是海內天朝,而他黃昏亦將是我大明歷代君王的賢臣。”

  朱棣沉默了一陣,“太子很自信,也對黃昏很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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