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在即,還有三日。
其實秋闈并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還是春闈和殿試,但應天作為大明京畿,周遭轄境內讀書人極多,是以應天城這場秋闈,聲勢浩大。
影響也大。
這一日,鄭和回到了應天,立即找到都知監太監洪保,詢問他下西洋之事準備得如何,洪保一一回報之后,鄭和馬不停蹄趕往蘇州。
根據目前指定的策略,船隊在蘇州籌備、組建,屆時泛海到福建,再從福建五虎門揚帆,先去占城…計劃是這么計劃的。
但就怕計劃趕不上變化。
姚廣孝也回到了應天。
繼續住在建初寺,解縉倒是聰慧,知悉姚廣孝回到應天了,當日就去拜訪這位太子少師,將編修全書一書做了個簡單的交流。
在解縉這位大才子眼里,哪怕他官職低,也不認為是在向姚廣孝“匯報”。
不服嘛。
讀書人相輕,謝大才子還沒服過讀書人,
可惜。
解縉沒能從姚廣孝口中聽到陛下關于他的任何點評,頗有些失落,倒也沒影響心境,等他編修完這本全書,就是大功一件。
同日,乾清殿的朱高熾接連收到了兩封順天來的旨意。
一封是正兒八經的旨意。
讓他從六部之中挑選一位得力人才,既要有才華能領導人,又得身體強健,還得熟稔大明境內各個地方的方言,然后著令此人前往順天聽差。
旨意中隱晦提及,是要去尋道張三豐。
朱高熾心知肚明。
這事也是老朱家的心頭事,總不能讓朱允炆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不找到朱允炆,父皇不安心,他朱高熾三兄弟也不安心。
關于這個人選,朱高熾生出了私心。
他想挑一個表面是父皇心腹,其實暗地里支持自己的文臣去,畢竟這差事辦成了,這位主事之人就將平步青云。
但他又擔心被父皇看破心思。
于是此事暫且拖著。
反正急不得。
早一日早一月,不見得就能尋著朱允炆。
第二份旨意是密信。
信中提及到落難的西域王族娑秋娜,說此女身份特殊,老大你好生盯著,千萬莫要讓人傷了她,待朕歸來,會好好安置云云…
言辭比較晦澀。
看起來,似乎要把娑秋娜收入后宮,但“安置”兩字頗有深意,以朱高熾對父皇的了解,應該不會是簡單的收入后宮。
不利于父皇的宏圖大業。
萬一以后帖木兒亡國滅亡,大明是不是會希望一個能夠掌控的人去統領西域,這個人若是大明君王的妃子,西域那邊難以服眾。
所以娑秋娜必須保持她神女的清白之軀。
收到這封信后,朱高熾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去坤寧宮找到母后,徐皇后看了密信后,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妹夫有沒有下手。
于是急急忙忙出宮,去黃府找到三妹徐妙錦,旁敲側擊了一番,得知黃昏別說娑秋娜,就是其他妖姬都沒碰過,徐皇后才放下心來,旋即又為三妹感到歡欣。
有夫如此,此生何幸。
能夠壓抑男人本能,西域妖姬環身卻能坐懷不亂,這是何等的男人。
老實說,徐皇后在黃昏身上看到了朱棣的影子。
同樣喜歡美人。
但專情。
難怪這兩個男人會臭味相投。
應天城擁進了很多讀書人,也來了很多外地人,其中就有一些說書人,倒也是巧了,其中好幾個,來自于福建那邊,因為戰后局勢不穩,很多人離鄉背土來求生。
京畿繁華之地,賣唱說書還是很有前途。
至少餓不死。
這一日,朱高熾收到了兩封旨意,鄭和水都沒來得及和一口就帶著洪保去了蘇州,姚廣孝送走解縉之后,開始禮佛。
這一日,應天府尹向寶正帶著人調查黃府案件,隱有頭緒。
據府衙線報,在地下勢力中,有人見過官府張貼出來的死在黃府中那幾個人的畫像之一,向寶不敢怠慢,立即帶人詢問。
剛走出府衙,轉過街角,發現有數人人迎面而來。
飛魚服,繡春刀。
南鎮撫司款式。
為首之人向寶見過,身為京畿官員,很難不認識南北鎮撫司的中高層官員,按著繡春刀滿臉笑意走向向寶的人叫劉明風。
父親是一位伯爺。
勛貴之家,別說在南鎮撫司地位尊貴,就是在遍地高官的京畿,也算是撐得起場面的人物。
不過在正三品的應天府尹面前,劉明風還是有點不夠看。
得他爹來才行。
是以劉明風笑瞇瞇的行禮,“向府尹這是要去辦案?”
向寶嗯了聲,“怎的,劉指揮在南鎮撫司閑得無聊,要帶幾位兄弟幫我們府衙一把,那便一起去吧,今兒要去的地方,官府力量還真有些去不得。”
地下勢力聚集的地方,官府一到,作鳥獸散,很難抓到人。
如果有錦衣衛,至少大家更安全。
劉明風搖頭,“向府尹要辦的事情,我們南鎮撫司可去不得,越權不說,還會被人詬病,說在包庇我們的黃指揮,不過話說回來,向府尹恐怕也去不得了,另有要事。”
向寶一愣,你一個南鎮撫司指揮,還能管得了我應天府衙?
不解,“有什么要事?”
劉明風呵呵一笑,很有點賊意,“向府尹還記得之前那些賣唱人唱的《凄涼犯》嗎,應該記得罷,你說怪不怪,這兩天京畿又出現了一批說書人,說的書也不是那什么奇俠志怪,而是一樁福建戰事的海戰,這個倒也正常,畢竟宣揚我大明軍威嘛。”
向寶心里一喀嚓。
他雖然剛正清廉,但政治嗅覺明銳,很快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曲折:應該是大皇子還擊了,用的手段也很是搞笑。
不是有人利用賣唱人唱《凄涼犯》搞我嗎,我就用說書人來回擊。
簡單粗暴。
大有來互相傷害之意。
果然,劉明風笑瞇瞇的道:“說書人說海戰也便罷了,偏生要言辭隱晦的說,那一場海戰之中,原本已經淹死在海中的朱文圭還活著,你說這叫什么事,這不是在說咱們的二殿下留著朱文圭圖謀不軌嘛,這是公然的挑撥離間咱們大明陛下和皇子之間的關系嘛,這種事情,怎么能不嚴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