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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子逆鱗

  事到如今,靖難余暉終于從暗處轉到桌面上來了。

  梅殷的這次出手極其狠辣。

  靖難之后的各種陰謀幾乎都毀在黃昏手上,相信梅殷等人對黃昏必是恨之入骨,這一次抓住機會,一旦坐實,黃昏無力回天。

  勾結邪教,欺君。

  兩項大罪,哪怕朱棣有心放黃昏一馬,也無濟于事,只能殺。

  朱棣作為天子,很清楚這一點。

  如果是真的,他再信任黃昏,殺起來也不會有一丁點的手軟。

  問道:“可有證據?”

  梅殷道:“有人證,在奉天門外候著。”

  朱棣揮手,“宣!”

  片刻之后,一位老學究走入奉天殿,跪下行禮,自報身份:“草民劉思清見過永樂陛下。”

  朱棣蹙眉,“你是誰?”

  劉思清不敢抬頭,大聲道:“草民是洪武年初的秀才,福建泉州人,屢第不舉之后,回到故地以開辦私墅謀生,后來因緣際會,認識了張定邊老將軍。”

  張定邊!

  這個名字不陌生,著實讓滿堂文武震撼了好一陣。

  當年鄱陽湖水戰,率領戰艦殺入太祖軍中,所向披靡,差點將太祖斬于馬下,若非常遇春即時趕到,有沒有大明王朝還兩說。

  朱棣面不動聲色,“繼續說。”

  劉思清不敢怠慢,說道:“張定邊老將軍早已遣散舊部,蟄伏在泉州整日禮佛,不問世事,但其后人張揚素有野心,秘密將張定邊老將軍的舊部聚集起來,本欲乘靖難之戰揭竿而起,無奈局勢微妙,沒有等到機會,只能繼續蟄伏在泉州。”

  靖難時,確實是好時機。

  然而靖難之戰中,福建那邊的各衛駐兵卻很少調動去勤王,張揚只能放棄。

  朱棣后背一陣發涼。

  萬幸。

  萬幸侄兒朱允炆沒有走昏手,調動沿海駐兵來和自己對戰,要不然靖難之戰中,這批人揭竿而起,明教再趁機揭竿而起…天下怕要大亂。

  轉念一想,這不可能出現。

  我老朱家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們來插手了。

  一旦你們敢反,我朱棣不靖難也得先滅了你們。

  問道:“這和黃昏有什么關系。”

  劉思清道:“數月前的盛夏之時,張揚位于泉州和興化府交界處的偏僻莊園里,來了個年輕人買馬,是草民接待的,草民見他穿著不俗,談吐不俗,又敢買馬,想必是有錢的主兒,于是動了心思——陛下應該是知曉的,為了起事,張揚需要大額金銀,所以做的很多事情上不了臺面。”

  朱棣頷首,“繼續。”

  劉思清道:“于是草民假意讓人牽了匹馬給他,又讓奴仆在他喝的涼茶里下了蒙汗藥,當年輕人走出莊園后,恰好遇見一名叫于彥良的錦衣衛,兩人對峙時,藥性發作,年輕人暈倒馬下,和那名叫于彥良的錦衣衛一起,成了我們的階下囚。”

  “張揚見這年輕人被錦衣衛追緝,先以為是建文舊臣或者是靖難之戰后被陛下肅清的皇親國戚,覺得可以趁機敲詐一筆,于是將年輕人和于彥良一起關押在地牢之中,不料這年輕人為了求生,竟然暴露了他真正的身份。”

  朱棣眸子一緊,“嗯?”

  劉思清緩緩的道:“他說他是明教中人!”

  朱棣倏然站了起來。

  又緩緩坐下,“你們驗證了他的身份?”

  劉思清道:“我們和明教并無交往,張揚也是不信,不過那年輕人說了個明教高層的名字,張揚為了穩妥求見,派去通知了明教,其后將年輕人和于彥良一起關押在地牢之中,等待消息,不曾想一個多月后,那明教高層竟然真的不遠千里來到泉州,到莊園取那年輕人。”

  又道:“當時草民不在現場,只是聽心腹說的,那明教高層來了一家三口,和那年輕人稱兄道弟,其后明教高層和張揚密談,應該是定下了盟約,再其后便帶著那年輕人和錦衣衛于彥良離開。”

  最后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召錦衣衛于彥良對質。”

  從始至終,劉思清都沒說年輕人的名字。

  但滿堂文武都知道。

  必是黃昏無疑。

  錦衣衛于彥良和黃昏一起返回的應天,如今在黃昏的操作下,調入南鎮撫司。

  而黃昏出使興化府時,確實失蹤了一兩個月。

  這件事經得起推敲。

  甚至不用找于彥良對質,大家都相信這個劉思清說的就是事實。

  朱棣心中明鏡。

  亦是恚怒無比。

  好你個黃昏,我待你不薄,幾乎將你等同于紀綱的待遇,你竟然吃里扒外,悄悄勾結明教,難怪當初為了做到簡在帝心,迷信那一套搞得那么熟溜,原來是本色出演。

  這就是邪教的看家本領啊!

  朱棣怒歸怒,面上不動聲色,他豈會不知今天這事的初衷:梅殷是想用這件事,除去黃昏,摘掉自己的一條臂膀。

  這件事怎么處置?

  既要懲戒黃昏,又不能讓梅殷得逞?

  朱棣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兩全。

  起身,對滿堂文武道:“茲事體大,需要細審,朕決意親審,著人去錦衣衛宣黃昏、于彥良乾清宮覲見,紀綱、梅殷,退朝之后,你倆帶著劉思清來乾清宮。”

  掃視眾人一眼,“還有事奏否?”

  陛下都起身了,明顯今日的事情是處置黃昏,臣子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有事也得留著下一次大朝會來,果斷跪下,齊聲恭送朱棣。

  乾清宮中,朱棣坐下之后喝了口狗兒奉上的茶水。

  此刻人還沒到。

  朱棣可以通過奉天殿后門直接回乾清宮,其他人要到乾清宮得繞路,還得先檢查,至少要晚個半刻鐘。

  沒事問狗兒,“你和黃昏關系較好?”

  狗兒嚇了一跳,急忙跪下叩頭,“陛下,奴婢有罪,不該和黃昏走得太近,但奴婢絕對沒想到黃昏會是明教的人,要不然給奴婢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

  朱棣沒好氣的笑道:“沒問你罪,就是以你對黃昏的認識,覺得這貨會不會蠢到留下這種把柄,他若是明教的人,會留著于彥良的活口?他若是明教的人,回到興化府后,豈會容忍張揚那一批人活到現在,要知道他是欽差,有資格調動張輔的兵力,朕當時可是讓張輔帶兵駐扎在福建邊境。”

  狗兒訝然,“陛下不信黃昏是明教的人?”

  朱棣搖頭,“按照劉思清的說法,黃昏篤定是明教的人,但個中必然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幕,所以這件事朕才要親審。”

  頓了一下,聲音驟然殺意凜冽,“朕不差臣子。”

  黃昏若是不能完美的給朕解釋清楚,沒有絕對能讓朕相信的理由,僅是勾結明教、欺君這兩件事,朕就必須殺他。

  必殺!

  沒有第二種可能。

  天子的逆鱗很多。

  這兩種恰好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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