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 醫院。
黑暗中,木場勇治的意識一直浮浮沉沉,模糊不清,但不管何時,他都好像一直在一條沒有光亮,沒有起點,也沒有盡頭的單行道上機械的行走著,不曾停歇,也無法停歇。
“好累啊…”
他好累啊。
即使意識不清,無法清醒,他也感覺好累啊,就好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把一生的路途都走完了’的那種累。
這漫長的路途什么時候才能到達終點?
就在這時,他的耳目一清,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終點,同時,第一次有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只是他的雙耳就好像浸在水中一樣,那被液體包裹的耳膜聽到的都是一些意義不明的模糊聲響。
“¥%%…%”
[聽不清啊!]
他焦急的在心底吶喊。
“*&…¥%”
[到底是在說什么?我聽不清啊!拜托了,請讓我知道這聲音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終于,仿佛有神明聽到了他的愿望,看他可憐,賜下了憐憫的神光;也好似有惡魔露出了惡劣的微笑,不忍他繼續享受這份虛假的幸福,將真實剖開。
他能夠聽清那些說話的聲音了。
“…這位患者,這兩年來一直都昏睡著嗎?”
“對,聽說是很嚴重的車禍造成的,和他在一起的雙親也都當場死亡,雖然只有他得救了,但也一直昏迷到了現在。”
這段對話,就好像是一把海鹽猛地灑在了他一直未好的傷口處,深入靈魂的傷痛不斷在提醒著他:承認吧,那就是現實!
那場車禍是真實的!
你的父母已經在那場車禍中死亡!
而你自己的生命,也要在此時走到終點了…
‘也罷,就這樣吧…’
他心灰意冷的想著。
反正,他也已經一無所有了。
可就在這時,那外界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他的女朋友以前倒還每天都來看望他的,可最近也…”
后邊的話木場勇治沒有聽清,因為在聽到的前半段話的時候他的心緒就已經劇烈波動了起來。
‘女朋友…千惠!不!我還不能死,我還有千惠!還有人在等著我!!’
強烈的不甘化作求生的執念,然而他的心臟卻仍舊無法阻止的越跳越慢…
“快叫醫生!”
救我!
“準備電擊心臟復蘇。”
救我!我不想死!!
他不斷吶喊,想要睜開雙眼,但卻都只是無力的掙扎。
于是,他再次發出了祈求。
神明啊,救救我吧!
神,再次實現了他的愿望。
恍惚間,他聽到這樣一句話。
“木場勇治,我來告訴你一個有點兒不太好的消息,和一個超級好的消息吧。”
“你已經死了,但是,如果你愿意跟我簽訂契約的話,那么,你就會重新活過來…撒,你會選擇哪個呢?”
[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我要活過來………]
然而無論他如何重復,都無法發出一點兒聲響。
他只能發出無聲的祈求。
[拜托了,請讓我活過來吧!!]
外界。
奧拉看著心臟已經停止跳動,無法做出回應的木場勇治,嘖了一聲。
“已經沒辦法說話了嗎?算了,我就當你同意了。”
她拿出異類Faiz的手表按下啟動按鈕,按入木場勇治的體內。
Faiz!
漆黑的線條將他全身包裹,木場勇治變身成為了異類Faiz。
奧拉的臉上露出笑容,笑聲宣告。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假面…”
然而這宣告還未說完,木場勇治所變身成為的異類Faiz就好像遇到了什么錯誤一樣,忽的又變回了人身,且生息全無。
奧拉:“???”
她臉上笑容消失,面無表情的看著木場勇治,如果不是契約的聯系還在,恐怕她都要以為這次契約失敗了呢。
她繞著木場勇治的病床轉了一圈,想了會兒,然后撩了一下發絲,轉身走了。
噠噠噠——
這間病房內的時間恢復正常流動。
醫生收回按在木場勇治胸口的聽診器,搖頭嘆息。
“確認死亡…”
然而片刻后,當護士將白色床布蒙到木場勇治頭上的時候,他卻突然抬手握住了護士的手腕!
“啊——!!!”
一天后。
木場勇治出院后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前,卻發現自己的家已經掛上了別人的門牌,詢問過后才知道,這里竟然在兩年前就已經被轉賣了。
他之后又去了伯父家。
伯父告訴他,不僅僅是房子沒了,就連他父親的公司也在兩年前就已經宣告破產。
什么都沒有了。
伯父對此表示很愧疚,沒有幫他保護好他家的房子和他父親的公司。
木場勇治接受了伯父的解釋,只有一絲壓在心底的懷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
看著這樣的木場勇治從他伯父家出來,靠在街道旁側路燈處的奧拉嘴角上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錯,是個老實聽話的。
她很滿意。
然后她打了一個響指,稍微挑動了一下異類Faiz的力量。
于是,行走在路上的木場勇治突然按住了腦袋。
嗡嗡的雜音先是在他的耳中響起,緊接著,那雜音變得清晰,一段對話進入到他的耳中。
“…你就不怕被他知道嗎?叔叔的公司其實沒有倒閉,那間公司和他的家都是被你擅自賣掉的。”
“因為我也真的料想不到,勇治那家伙居然會活過來,真是的,要是他能夠就那樣乖乖死掉不就好了…”
木場勇治怔然的聽完這段對話,表情變得茫然又不可置信。
堂兄與伯父的聲音他記得很清楚,因為剛剛他們還在一起交談。
伯父向他表達歉疚時的神情,伯父對他表達日后生活關懷時的言語還歷歷在目,那些給了他在這‘一覺醒來’的陌生世界內一絲溫暖的記憶畫面在此時轟然破碎。
“都是…假的…!”
他木然的張著嘴巴,瞪大雙眼,他想要嘶吼出聲,卻發現自己已經悲痛的吶喊不出聲響。
“我真的,不該醒來嗎?”
他詢問自己。
然后,
一個女孩兒的名字忽然在他的心間響起。
森下千惠!
“對,我還有千惠,她一定還在等我!”
木場勇治踉蹌著,一步一步的朝著那條記憶中的路線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