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們的攻城火炮不夠,”河東平逆軍都部署符友德稟告道,“我軍這次只調集了二十四斤以上重炮十三門,三十六斤臼炮八門。”
“這太原城周圍十二里、高三丈,厚兩丈,分七座城門,二十一門攻城炮,短時間里確實攻不破。”劉玄拿著望遠鏡看著遠處的太原城南城東門,太平門,徐徐地說道。
“我們還有多少火炮火藥?”
“回大人,火炮火藥有一千六百桶。”
兩三千斤的重炮要從直隸運過來確實麻煩,火藥就沒有這個麻煩了,用車一桶桶裝好了運過來就是。
“好,那我們用其它辦法破城。”劉玄決定道,“傳令,繼續挖壕溝和炮臺,在漢陽城大家都實操過,不用我再督促分配了。”
劉玄交待完,又舉起望遠鏡查看太原城門和城墻,還有城外熱血朝天的施工工地,二十多萬民夫在那里忙碌著,只看到數十里的地方,到處都是壕溝、土堆和木墻,還有密密麻麻如螞蟻堆的人群。
“友德,城里今天不出擊了?”
“回大人,逆軍自從四日前組織了兩萬多人分出三門,沖擊我們軍陣地,被我軍用長矛陣和火槍火炮打得大敗后,就再也沒有勇氣了。”
“不到一個時辰,就死傷過半,確實很傷士氣。”劉玄笑著說道,“現在城里還有多少守軍?”
“應該不到五萬。還有六萬百姓,都是逆賊們的家眷,普通百姓們在我們攻破陽泉、清徐時都跑光了。”
“樹倒猢猻散。各部都已經按命令抵達位置了嗎?”
“回大人,各部都按命令準時抵達。直隸團練軍部署在東城,嶺東團練軍部署在南城,兩淮團練軍部署在西城,兩浙團練軍部署在北城,江南團練軍、新編京營分駐在東湖和見虎山,以為機動部隊,嶺東、直隸州軍...”
“重明和傳嗣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大人,李大人與國勝、金堂等已經率兵進抵澤州,正準備渡河南下,與舅老爺的兩湖州軍會攻洛州。孫大人與宋大人、忠源等已經率兵進抵應州,預計兩天后會和北三鎮兵馬合攻大同。”
正是因為這兩路帶去了部分重炮,所以太原城下的數量不夠。
“看樣子兩天后壕溝木墻和炮臺會修筑好,屆時按計劃炮擊太原城。同時,你去各州縣征集人手,如此這般...”
劉玄切切交待了一番,符友德一一聽仔細了,沉聲道:“屬下遵命!”
兩天后,二十一門重炮和臼炮準時開火,巨大的炮聲像滾滾雷聲,在太原城上空回響,讓城里的人驚慌失措。
“這個劉老四要趕盡殺絕!”忠廉王恨聲道。話剛落音,從城外遠遠傳來轟隆的炮聲中,撕破長空,震得屋檐瑟瑟發抖。
屋里一片寂靜,等炮聲間隙時,東平郡王才開口接腔:“可不就是要趕盡殺絕!沒看檄文,我們都成了弒君的逆賊,他們要為正統帝報仇雪恨,誓取我們的首級。”
“難道請降都不行嗎?”北靖郡王喃喃地說道。這話說出來不丟人。當初懷安一戰,他們逼死了正統帝,以為勝券在握,誰料寶慶公主帶了遺詔回京城,那邊把心一橫,奉公主為監國,誓死要跟這邊干到底。
當時大家還以為京城里只不過是秋后螞蚱的,蹦跶不了幾天。天下各地自會認清形勢,奉弘同為正朔。可萬萬沒有想到,隨著關東軍鎮正式奉詔勤王,北三鎮、陰山、河西、關中等地方紛紛奉詔勤王。丘續良入主嶺東,兩淮、江南、兩浙、兩湖等地也紛紛奉詔。
接著援征大軍回朝,局勢更加明朗,到了正統二年春四月,監國詔書下,進劉玄為兵部右侍郎、領河東河北都制置使,并正式下發討賊戡逆檄文。十幾萬大軍分別從直隸、陰山、湖北和關中四面進逼。
東平郡王自告奮勇,帶著主力在平定進攻剛入晉而立足未穩的劉玄大軍。但是太原眾人不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你不是那萬中無一的天才,就不要用業余愛好去跟人家的職業去死拼,人家會有血淋淋的事實教你做人。
劉玄上來就用上萬枝火槍和近百門野戰炮把逆軍糊了一臉,突如其來的火器洗臉把逆軍七萬兵馬打懵了,接著如林的長矛陣直接就沖了進來。不到半天逆軍就崩潰,而且最先崩的是錫林和歸化軍。這兩支富有經驗的邊軍,比其他同僚更早察覺到失敗的跡象,毫不猶豫地丟下同袍,轉身北逃,直奔大同。
東平郡王僅以百騎逃回了太原,其余人馬丟得干干凈凈。
“請降?從正統死后,兩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東平郡王嘆息道,“都怪下面的人,怎么辦事的?千交代萬交代,要抓活的,抓活的,結果還是搞砸了。”
“看不出啊,正統那小子性子那么剛烈,居然寧死不降,還把寶印和遺詔悄悄帶回京去了,這下我們全TMD白費工夫了。”忠廉王罵罵咧咧道,完全沒有以前那儒雅低調的風度。
“王爺,你可是寶慶的親叔叔,還有宮里,有寶慶的親奶奶和親弟弟啊。”北靖郡王驚恐地說道,“這血脈親情可斷不了。”
“現在這當口還有什么講的。親叔叔親弟弟又怎么?寶慶從小跟我們就不親,跟她最親的是正統,已經被我們弄死了。為了那個位子,還有什么親情可講的。從劉老四帶兵攻晉,我們就沒得活路了。這一位心黑手狠著了。老水,不要想著求降了。我們的下場只有一個,闔家自殺。”
忠廉王陰惻惻地說道。室內一片寂靜,坐在角落里不說話的石光珠、衛若蘭、任成夏、顧具歲等人坐在那里,覺得后背越來越冷,好容易等到不歡而散,回到自己的住所,幾個又聚在了一起。
“石哥兒,這個怎么辦?”顧具歲苦著臉問道,他們這幾個,跟廣安郡王、忠廉王、忠順萬干的那些破事,只怕早就被人查得一清二楚,連忠順、忠廉這些王爺都難逃王法,他們只怕死得更快。
“玩脫了。”石光珠面如死灰道,他現在是弘同朝的繕國公,看上去光宗耀祖,可是有個屁用?太原城一破就是個死。
“玩脫了?石哥兒,你這是什么意思?”衛若蘭問道,他是皇貴妃的侄兒,陷得更深。
“你們還沒看出來嗎?到現在,跟前周末年的情形多像?只是周室是被亂民所絕,秦室卻硬是被自己給玩絕的。”
幾個人嚇了一跳,可是仔細一想,石光珠說得沒錯,太原城一破,忠廉王和自稱為弘同帝的皇四子肯定是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著殉葬。秦室算來算去只剩下京里的寶慶公主,就算有幾只旁支的阿貓阿狗,誰壓得住陣腳?當年太祖皇帝不就是在類似的局面,憑借神武帝“繼統不繼嗣”的遺訓,被天下公推登基的嗎?趙家做得,其他人就做不得了?
“真是蚌鶴相爭,漁翁得利。”石光珠嘆息道。
“石哥兒,你跟蘭哥兒不是跟蟠哥兒關系好嗎?請他求個情不好。”任顧二人哭著臉說道。
“沒用了,這種事,薛蟠就算是劉四郎的大舅子,也沒用。我們這些人,總說老馮性子直,不通人情世故,現在才明白,人家才是大智慧,我們是小聰明。”衛若蘭苦笑道。馮紫英跟著他們幾個玩耍時發現些什么,馬上找了份去閩海的差事,躲得遠遠的。
突然間,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四面炸開,幾人坐在椅子上都被震到地上來了。然后地動山搖,如同是地龍翻滾,屋頂屋檐和門窗在嘎吱作響,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倒塌。
不知過了多久,幾人終于恢復了聽覺,聽到城池四面呼聲如同是山那邊的海嘯江潮聲,一圈接著一圈的圍了過來。
坐在地上的石光珠和衛若蘭臉如死灰,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命休亦,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