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眾人不由目瞪口呆,李由蒲喜極而泣,連連磕頭道:“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李母也在一旁邊哭邊磕頭。
林默予揚身起來,走到李由蒲跟前,對他母子長施一禮道:“本官糊涂,錯斷了此案,差點誤了你的性命,致此向你母子賠禮道歉。”
李由蒲母子倆忙不迭地回禮。
林默予又轉向劉玄,拱手行禮道:“劉大人,幸得你明察秋毫,破了這案,否則下官就是其責難辭了。”
“林大人,人命關天,自當要再三斟酌,百思千慮方可下筆。兇犯跑了還能抓回來,冤者死了就救不回來了。”
“下官謹記在心了。”林默予滿臉慚愧道。
過后林默予根據新的證物和口供,重新理案:“惡僧云月通奸、私奔、誤殺陳氏,又辱尸、栽贓陷害,該犯供認不諱,又證據確鑿,本縣定為主犯,上報州省法司,再行定罪。李由志虧空貪墨、又下毒行兇未遂,本縣定為主犯,一并上報州省法司。李由蒲實屬冤枉,本縣定為無罪,當堂釋放,待州省法司正式行文明發,還汝清白。”
回到行轅,晴雯四人聽完劉玄講完此案經過,驚嘆不已。
晴雯忍不住問道:“四爺,你似乎一開始就覺得李由蒲是冤枉的?”
“是的,我看到陳氏的死狀,覺得不像是中毒身亡,此案當另有蹊蹺。后來傳嗣去驗了陳氏的尸身,我便覺得這陳氏死狀像是被震死的。關東軍鎮曾經出過事故,十余桶火藥著火爆了,有死者跟陳氏的死狀很像。身上只是青紫,并無任何外傷,七竅流血,內臟皆傷。可陳氏是怎么被震死的?被什么震死的?現場又沒有火藥爆炸的跡象,陳氏身上也沒有硝煙之味。于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從那只鞋子著手。”
“四爺覺得那只鞋子是奸夫的?”晴雯追問道。
“是的。李由蒲如果是冤枉的,那么他呈上的那只鞋子就真的如他所言,是奸夫的。原本我要叫人去溫州各縣的鞋帽店問問,后來傳嗣一句話提醒了我,說這只很像是僧鞋,于是我就懷疑奸夫可能是和尚,就叫人打聽縣城附近的寺廟。陳氏通奸,鄰居街坊居然毫無察覺,奸夫必定不是街上的人,且每次都是趁夜摸黑來的。李家后院院墻的攀爬跡象就是佐證。”
“后來他們回稟說永嘉縣城城郊就有一座前唐古剎崇光寺,我問了下距離,正好合適。天黑摸出來,凌晨之前再潛回,神不知鬼不覺。于是我就帶人去了崇光寺,實地測試了距離,讓我對崇光寺更感興趣,便進寺四處查看,看到那口鐘,便突發靈感,或許這陳氏就是在這銅鐘里被震死的。去看了那銅鐘,離地面不過三寸,一人鉆進去卻是萬萬不可能。那么必須有人要把這鐘拉了起來。”
劉玄頓了一下,麝月連忙遞過去一杯溫茶。劉玄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我其實看到了那鐘亭里的機關,但再怎么也需要三四個人合力才拉得動那口鐘。可這等陰私之事,肯定只有一人,不應有幾人同犯。于是我故意套話,那住持就得意說出他寺里有一神力者,可以獨力拉起這銅鐘。至此,我就斷定這云月僧人就是兇犯了。”
晴雯等人聽得神搖意奪,許久才感嘆道:“真是一件奇案,要不是遇到四爺,只怕那李由蒲就真的含冤而死了。”
回到書房,李公亮和孫傳嗣在那里等著。
“大人,我問過印光和尚了,那云月是七八月前來崇光寺掛單的,不僅持有他師兄如海大和尚的書信,還有江淮行省核發的,掛在海州云山寺的度牒。可如海大和尚明明是蘇州名剎寒山寺的住持,這就有些奇怪了。”
孫傳嗣稟告完后,也是有些詫異。李公亮皺著眉頭道:“四郎,我已經行文蘇州和海州,詢問如海大和尚推薦書一事,以及云月在云山寺的詳情。四郎,你懷疑這云月和尚?”
“是的,如此神力之人,怎會窩在一家寺廟里。而且你們誰見過隨身帶著一包砒霜的和尚?”
聽完劉玄的話,孫傳嗣猛地一驚,“大人提醒得沒錯,云月招供說他給已死的陳氏嘴里灌了半碗砒霜。那他這砒霜哪里來的?李由蒲買的五包有砒霜的鼠藥可是一點都不少,那真的就是隨身攜帶了。”
李公亮不由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如此說來,此僧果然可疑。”
“那我們就連夜審一審這云月。”
“云月,你為何來這崇光寺?”劉玄開口問道。
“回大老爺,小僧自小秉異,除了一身神力,卻腦子愚鈍,還特別能吃。佛經不通,又甚耗糧食,各寺廟里都不喜,總是找借口驅我出寺。在云山寺時,眼見我要被趕了出來,有惟明大和尚憐憫我,就把我薦去了黃州十方寺;沒兩年十方寺里的住持又嫌棄我,德光大和尚憐憫,給我一份薦書,讓我去了寒山寺。到了沒一年,得如海大和尚推薦,來了這崇光寺。在這里我還能賣些力氣,寺里也就能容我到現在。只是小的千不該萬不該,犯了淫戒,不僅傷了人性命,還辱了崇光寺名聲,累及了幾位大和尚的清譽。小僧痛心疾首,只求速死。”
聽著云月這天衣無縫的答話,李公亮和孫傳嗣忍不住都把目光轉到劉玄身上,公堂上一片寂靜。
劉玄卻突然開口問道:“你穿的鞋子,可是你自己做得嗎?”
云月光禿禿的頭上滲出了油光,遲疑了一下答道:“回大人,小的愚鈍,如何會針線活?是小的買的,只是在哪里買的卻是忘記,或許黃州,或許蘇州,又或許海州。因為當時小僧在趕路,鞋子破了,便順手買了一雙。”
“順手買的?”劉玄淡笑道,隨即又問道,“那你穿了多久?”
“穿了不到半年。”云月連忙解釋道,“買了有些年月了,只是在各寺廟里干活都有草鞋,所以小的平日里穿草鞋,只是在與陳氏私會時才會穿上。”
“你這和尚不愚鈍,反而聰明得很啊。”劉玄大笑道。
“大老爺說什么,小的實在不明白。”
“罷了,先將他押下去。”
等到云月被押了下去,劉玄叫來了徐天德:“天德,你跟豫春、友德、國勝四人,輪流換班,帶人暗中看住這云月。”
李公亮肅色道:“四郎,你看出什么端倪來?”
“要是我沒猜錯,這回我們只怕兜到了一條魚。雖然自身不大,但干系重大。”劉玄正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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