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來,”劉平很是納悶。
他這少說也是一萬精兵,怎么還有奸細如此不長眼,竟敢往槍頭上撞?
不多時,太史慈就把一個五花大綁的錦衣華服的青年給牽了進來。
看裝束,那像個富家公子哥兒。
“就是他,大半夜在咱們營寨外面鬼鬼祟祟,讓巡營軍兵給抓住了,”太史慈道。
“饒命,饒命啊,在下只是路過,誰知道誤闖入貴寶地,恕罪,恕罪,”那青年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
“胡扯,現在什么時辰了,你竟然聲稱路過?”太史慈質疑道。
此時天已交更,外面只有一彎月牙,并不是很明亮,誰會在這個時辰趕路?
這時候,那青年急的眼睛里擠出兩滴眼淚,叫嚷道:“在下真的不是奸細,在下只是有急事,不得已才趕夜路而已。
誰想不認識路,這才誤闖到此地。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要是耽擱了前去求救,我們全族的人都要死了。”
那青年說著,便跪了下來,連連沖劉平磕頭。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這是關中的一句俗諺,說的是京兆韋氏與杜氏兩大豪族,高的離天只有一尺五。
單說韋氏,在大漢王朝,父子丞相,四世封侯,人丁興旺,乃關中首屈一指的大族。
即使到了這諸侯割據時期,無論關中局勢如何動蕩,他們這些頂級豪族憑借家族青壯以及眾多部曲護衛,依然屹立不倒。
可是此時,韋氏宗祠內,這一代家主韋胄卻是愁容滿面,看著桌上那油燈。
“郭汜已派人下了最后通牒,要我等拿出兩萬石糧,方肯放過我等,如之奈何?”
四十多歲的韋胄,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揉太陽穴。
這話是對身前兩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說的,那是韋胄的兩位叔父。
韋胄雖是家主,但兩位活著的叔父輩分高,所以有什么決定宗族危亡之事,他們都要在宗祠內商議。
此前郭汜在黃河岸邊被劉平擊敗,率領殘部退回關中之后,起初還只是搶奪百姓家的糧食,作為軍糧。
可是關中本來就遭了災,經過他們日復一日的劫掠,早已快要挖地三尺了。
百姓要么餓死,要么逃走,整個關中之地已被他們禍害的百里無人煙。
郭汜總要活下去,無奈之下,只能向此前不敢動的大豪族下手了。
畢竟這些豪族手中有軍械,手下有部曲,整個莊園修的跟個小型城池一樣,想要下手,難度也不小。
可是郭汜手下有上千西涼軍,又招募了兩千本土流匪,有這么多人,怕他作甚?
那些豪族手下部曲,也不過是一幫游俠兒,怎能跟他戰力強悍的西涼軍比?
反正不搶就要餓死,郭汜打定主意,如若那些豪族不肯就范,他便準備直接率軍攻破莊園,鳩占鵲巢。
到時不止有糧了,還能坐擁莊園內那些豪族之如花女眷。
那些女子平常養尊處優,衣食豐足,可比平常搶來平民家女兒水靈的多。
可是站在豪族立場上,這不亞于是一場滅頂之災。
這時候,坐在旁邊的韋氏二叔嘆口氣道:“經我韋氏數代積累,這么多年來,家中總共存糧也不過兩萬三千余石,況且如今剛剛過了秋收時節,如若給了郭汜,那全家人吃什么?
斷不能給!”
二叔公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這郭汜也太狠了,要是索要個三五百石,韋氏財大氣粗,且這種百年豪族都有存糧的習慣,給也就給了。
可是郭汜一開口就是兩萬石,這簡直是要把韋氏一門往死里逼啊。
“可是,如若違逆郭汜,他放言要血洗韋家,”對面的三叔雙眼無神,聲音發顫道:“郭汜這賊廝武力超群,手下又有數千軍馬,其中還有千余西涼軍,咱們手中這八百部曲,豈能是郭汜對手?”
誰也不說話,全都陷入了沉思。
三叔說的是實情,靠他們一個家族,養活八百部曲也不少了,足以抵御普通流匪。
可是郭汜并非流匪,那也是當年董卓手下的西涼名將,讓他們去跟郭汜以及兇悍的西涼軍抗衡,無異于自尋死路。
這時候三叔繼續道:“聽說,杜家都已經準備納糧保命了。”
“什么?”
韋胄凝神看著三叔,“他們杜家與咱們韋家相仿,驟然拿出兩萬石糧,他們那么一大家子人,還有那么多部曲,靠什么支撐到明年秋黃?
更何況,郭汜是喂不熟的餓狼,他糧草吃完了,還會繼續是上門索要。
有了這第一次,難說不會有第二次。”
“樹挪死,人挪活,聽說杜氏家主準備遣散部曲,率領合族去往蜀地避難。”三叔解釋道。
“人離鄉賤,遣散部曲,逃亡蜀地,那不成流民了么?”
韋胄搖了搖頭,斷然道:“歷代先祖數百年置辦下祖業皆在此地,就算我與郭汜玉石俱焚,也絕不能把祖業放手一扔。”
韋氏作為數百年的豪族,最大的資產就是擁有大片的土地。
如若搬離,土地又搬不走,那就相當于祖業盡失,這是任何一個豪族家主不愿意看到的。
為了茍且偷生,背井離鄉去往蜀地,一來前途未卜,生死茫茫,二來千里迢迢,無法祭祀祖宗,這顯然不是個上佳的選擇。
所以韋胄準備放手一搏,寧愿站著死,保持百年豪族之尊嚴與驕傲,也不愿灰溜溜的像流民一樣逃離。
“好!”
二叔雖然歲數大了,但是血腥仍在。
他激動的一拍桌子,吹著雪白的胡須對韋胄道:“果然是我韋家好男兒,不枉兄長當年選你繼承家業。
咱們韋家沒有孬種,為守家業,就算玉石俱焚,也對得起祖宗。”
“多謝二叔支持!”韋胄攥著拳頭,斷然道:“我意已決,誓與韋氏祖業共存亡,共御來犯之敵。”
“哎!你們這是自取滅亡,”三叔看著眼前二哥跟侄兒打了雞血一樣,不由得搖頭嘆息。
可是他歲數不居長,又不是家主,那兩人決定的事,他也反駁不了。
他只得看著窗外的黑暗,喃喃道:“不知大郎去朝廷求援,朝廷會不會派軍來剿滅流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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