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一聽郭圖竟然推薦自己,當即就急了,他并非不愿意跑這一趟,其實這差事不過就是拿錢去買馬,也沒什么危險的,他只是不愿跟著百無一用的二公子前去。
在袁氏勢力之中誰都知道,大公子與三公子將來都有可能被立為世子,只有二公子不上不下,絕無繼承大位的可能。
許攸跟著袁熙跑這一趟,純屬受累不討好,這等事他豈能愿意干?
而且他跟郭圖本就不睦,這就是郭圖在坑他。
“子遠這是何意?”袁紹見許攸推脫,頓時面帶不悅之色。
恐怕任何一個諸侯在沒確定接班人之前,都十分討厭自己手下文武開始選班站隊,袁紹也不例外。
他語氣冰冷的道:“若我派顯思、顯甫前去,你就愿意跟隨了,是么?”
“不不不,主公誤會在下了,”許攸趕忙站起來,連連擺手急道:“只是在下覺得智術稍顯不足,怕耽誤主公大事。”
“不過是拿錢去買馬,用的著什么智術?”袁紹冷冷的哼了一聲,眼睛逼視許攸道:“若你不愿意去,自可明說。”
“為主公效勞,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絕不皺眉頭,更何況這等小事?”許攸挺胸抬頭,信誓旦旦道。
“嗯,這還差不多,”袁紹點點頭,接著道:“記住,把匈奴人手里的馬全都買來,連根馬毛也不能留給他人,明白么?”
袁紹占據四州之地,可謂財大氣粗,自然不能坐視去卑把馬賣給其他諸侯,壯大他人的實力。
“諾!”許攸抱拳頷首。
劉平率領手下眾將及一千精銳曹兵曉行夜宿,不過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
按說他手下戰將勇猛,所帶的一千軍兵乃是未來虎豹騎雛形,走的又是張楊與袁紹勢力的夾縫地帶,只要不碰上兩方主力,安全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他有個最頭疼的事情,那就是,他特么不知道去卑在哪兒啊。
要知道,南匈奴雖然已歸附漢王朝多年,但漢廷還是讓他們自己管自己,他們草原民族生活習性從未改變,依然是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的住所。
南匈奴控制的地盤大著呢,曹操也只是聽斥候從別處打聽來去卑賣馬的消息,卻未跟南匈奴打過交道,況且那是草原,不像中原地帶還有個城鎮之類的地名可以打聽,這讓劉平上哪兒找去卑?
這一日,他們行到了曹氏勢力的邊緣地帶,再往前便,右邊是冀州,左邊是河內,他們要走的正是中間兩不管的地帶。
日已西沉,劉平吩咐早早在曠野之中安營扎寨,在曹氏地盤上睡最后一晚安穩覺。
再往前,睡覺也要睜一只眼了。
眾軍兵忙活著扎營,劉平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休息,繼續琢磨該如何找到去卑。
這時候前面有一騎兵斥候飛馳而來,在劉平跟前滾鞍下馬,施禮道:“稟公子,前方有一鄉,名叫七里鄉,今日鄉里住進一行商隊,據說是去草原做生意的。”
“去草原做生意?”劉平聞言不禁心中一動,這支商隊既然能跟草原人做生意,自然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們,劉平只要跟著,就必然能找到去卑。
當然,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還能做生意,且去草原做生意,這中間必然有不為人知的道道。
“他們有多少人?”劉平問道。
“看樣子,得有兩百多人。”
“再探!”
劉平站起身,回身對諸將吩咐道:“太史慈、呂琦、周倉隨我換便服,去前面鄉里會會那支商隊。
從現在始,軍隊由張遼率領,徐晃輔之。”
“主人,您只帶他們三人前去,會不會不安全?”張遼擔心道:“要不軍隊交由徐公明率領,我亦雖主人前往。”
張遼自從投效過來之后,萬事皆順,心中對劉平早已超脫了一般主仆關系,那是從心底里發出的敬佩,自然不希望劉平有什么閃失。
“哎呀,老張這你就多慮了吧,”太史慈橫抗大鐵槍,雙手搭在槍桿上,漫不在乎的打個哈欠道:“那商隊只有區區兩百人,還不夠我一個人殺的,主人能有什么危險?”
劉平也笑著道:“我們便服前往,又不是跟人去打架,不用擔心。”
最終四人脫下甲胄,換上平常服飾。
猛地一看,劉平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富家少年,呂琦換上女裝,就是一個絕美的貼身大丫鬟。
太史慈與周倉一看便是保鏢打手。
而且周倉生的高大威武,如黑塔一般,比太史慈那松松垮垮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更稱職一些。
四人騎馬到房屋密集處便棄馬,讓軍兵看守著,四人邁步進到鄉里。
此處是曹氏、袁氏與張楊三方勢力搭界的地方,屬于三不管地帶,所以人煙更為稀少,路邊房屋倒塌的不少,街上行人也不多。
路兩旁隨處可見餓死病死的尸體沒人收斂,即使活著的饑民也早已餓的奄奄一息,蓬頭垢面的趴在地上,端著破碗唉聲討飯。
有許多少男少女頭上插根草,那是當做貨物賣的。
由于劉平幾人氣質迥異,一路走過來,被不少人拉住,苦苦哀求著要將自家兒女賣給他,幾乎就是半賣半送,只要給口吃的,能活下去就行。
看著這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劉平心里不好受,即使曹氏屯田也不可能將天下所有流民全都招過去。
在前一世,他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看史書中記載“天下大亂”、“人相食”、“賣兒鬻女”、“亂世命如草芥”之類的話,還沒感覺有多震撼,此番親眼所見,他才知道這些詞語背后,所展現的現實是何等的觸目驚心。
就算他此時身居高位,可以掌握無數人的生死,但他寧愿命運之神再把他送回到那國泰民安,有強大國家機器保護的時代(此處應有掌聲)。
這七里鄉不大,只要一條主街,劉平他們很容易就找到商隊駐扎所在。
那大約是一座的驛館,不過早已空了,正好成了商隊歇腳的地方。
那幫人說是商隊,其實更像是一隊軍兵,驛館門口有幾十個手持長矛,全幅甲胄的士卒把守著。
太史慈笑呵呵的上前,對那守門的士卒道:“這位軍爺,請問你們準備往南去還是往北?”
那士卒看了劉平等人一眼,知道他們不是普通流民,隨口道:“我等自南邊來,欲往北去。”
“主人,主人,他們要往北去,咱們有救了,”太史慈欣喜異常的沖劉平揮著手。
劉平不禁皺了皺眉頭,這貨戲精又上身了,只不過演技也太過于浮夸。
“在下瑯琊劉氏后人,可否通傳一下,在下欲見貴家主一面,”劉平彬彬有禮道。
“請稍等,”那士卒并不隸屬于哪家諸侯,而是商隊雇傭的護衛,看劉平氣質不凡,且自稱瑯琊劉氏,當下不敢怠慢,趕緊去里面通傳。
不多時,那士卒又出來沖躬身劉平道:“我家主人有請。”
說著便帶劉平等人進門,只見院里更是戒備森嚴,簡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
有個中年人迎到廊前,笑呵呵的沖劉平施了一禮道:“在下范顯,見過郎君。”
那范顯四十來歲的模樣,生的白白胖胖,小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很精明的樣子。
“在下劉平,見過范先生,”劉平趕忙還禮。
他雖然是來草原買馬的,但這也屬于軍事機密,自然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馬匹買回去,那樣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劉平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裝下去。
范顯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乃是當朝九卿,曹氏集團重要人物,但依然很客氣的把主仆幾人迎進廳堂。
坐定之后,范顯一說話便帶著笑:“敢問郎君前來,有何見教?”
“聽聞先生欲往北去,我等也正想去草原投親,只是苦于無法找到親屬所在,特來求教于先生。”
“草原投親?”范顯詫異道:“郎君竟然有親戚在草原?”
劉平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于是面露無限悲苦,嘆口氣搖頭道:“實不相瞞,在下姑母當年無奈遠嫁于斯,曾為家族所不恥。
怎料到如今天下大亂,家族敗亡,在下卻只能遠投姑母處避禍,實在不堪多言。”
“都怪這亂世啊,”范顯也長嘆一口氣,頓了頓道:“你我既然相見,自是有緣,我等正是去草原行商,且我與右賢王帳下大當戶相識,必能助郎君尋到姑母。”
劉平聽了心里一喜,他知道大當戶乃是匈奴右賢王帳下最大的屬官,既然這范顯能找到大當戶,必然能找到去卑。
只是他們恐怕要跟著這支商隊了。
“多謝先生仗義相助,”劉平沖范顯施了一禮:“不知先生從何處而來,做的是何等生意?”
范顯不愧為生意人,口才很好,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
原來他是糜竺家的供奉,所做生意也很廣泛,說白了就是一路走,一路買,一路賣。
他從草原購買羊皮草藥等販往中原便是稀缺品,再收購中原物資販往南方,一直到交州,再把交州特產往回販賣,一路買賣回到草原。
他所走的都是各諸侯勢力的夾縫地帶,又帶有近三百部曲防護,這范顯眼光獨到,處事圓滑,即使路上有些許攔路虎,大部分都被他用錢打通了,故而一路賤買貴賣能賺不少錢。
劉平聽得心動不已,在這個年代,還能這么做生意,這范顯還真是個人才吶。
這樣的人精不招至麾下實在可惜。
他這大司農雖然只是個虛職,但手下若有范顯這等人物,將來不愁不財源滾滾。
于是他下定主意,一定要把這范顯弄到許都去。
“先生真乃奇才也,在下佩服,”劉平忍不住嘆道。
“不過是細枝末節而已,”范顯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漢王朝重農抑商,行商之人素來為人所看不起,讀書出仕才是上等人該干的事。
他對劉平道:“莫怪在下多言,看郎君也是讀書人,去往草原那等荒蠻之地也太過于屈才,聽聞天子在許,天下賢才云集,郎君何不投往許都,或許所學能有用武之地。”
劉平卻搖搖頭道:“投往許都者皆是大賢,在下這點微末所學,豈能入得了天子法眼?”
“那倒也是,”范顯點點頭道:“聽聞王朗華歆這等大儒都已去往許都,郎君年少,的確不能與之相比。”
一聽見王朗華歆這兩人,太史慈在身后忍不住噗嗤一樂,聽這范顯好像對那二人極為推崇似的,可當初劉平把那二人駁斥的啞口無言的時候他就在場。
沒想到太史慈這一笑,倒把范顯給激怒了,主人說話,奴仆在旁邊失笑,哪有這等失禮的?
“我與小郎君一見如故,話里有失莫怪。”范顯感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隨手一指侍立在旁的周倉對劉平道:“小郎君收奴仆該收這等持重沉穩之人,且其看起孔武有力,也能保護郎君安全。”
他說著又瞥了一眼太史慈道:“像某些吊兒郎當,浮華無狀的無用之人,換做是我,我是不會收的。”
太史慈:“???”
特么這家伙哪只眼睛看自己吊兒郎當,浮華無狀了?
“咳咳!”旁邊的周倉聽了范顯的評價,頓時兩眼放光,挺胸抬頭,大黑臉上一臉正氣,顯的器宇軒昂。
太史慈回頭看向周倉,眉毛揚了揚,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倉立即老鼠見了貓一般,可憐巴巴的低下頭,嘴里偷偷嘀咕道:“他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都閉嘴,”劉平忍不住呵斥了一句,生怕這幾個人一鬧,讓范顯看出端倪。
幾人趕緊正色聳立,不敢再言。
范顯對劉平的表現很是滿意,微笑著道:“說這么久,還不知小郎君表字。”
“在下表字德華,”劉平這具身體本就是家奴出身,哪有什么表字?于是隨口編造了一個熟悉的。
“德被蒼生,春華秋實,好字,好字!”范顯贊嘆了一句,又道:“德華既然不能去許都,在下倒另有一去處,不知合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