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下去,從今日始,劉平無論何時來見老夫,都不準阻攔,聽見了么?”
曹嵩撫著胡須,望之儼然。
胖管家:“…”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的瞪大眼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家主這是怎么了,竟然被劉平這么個小廝給糊弄住了?
曹嵩撇了他一眼,繼續道:“給老夫的飯食做兩份,給劉平送去一份,不得有誤,去吧。”
胖管家愣在那里,瞬間變成木頭人一樣。
我的乖乖,跟老爺吃同樣的飯食,所有下人里面誰有過這待遇?
他作為管家都享受不到。
這劉平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不管怎么說,他意識到,自己這一拳恐怕是白挨了。
等挨到天完全黑下來,劉平來到中間曹嵩的帳篷。
門口兩個青壯家人在守夜,看到劉平過來,忙點頭哈腰道:“劉爺您可來了,老爺已經問過您兩遍了。”
劉平微微一笑,進入帳篷,曹嵩正在那里搓著手走來走去,滿臉寫著焦躁不安。
為了保密,他連侍女都攆了出去。
“咱們幾時出發?”曹嵩悄聲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劉平一刻也不想耽擱,吹滅油燈,兩人出了帳篷。
天空中一彎月牙,星光閃爍,所以周圍并不是太黑,稍微適應一下之后,就能看清腳底下的路。
“家主,您這是?”門口的家人感到疑惑。
“我陪老爺去出恭,不管有任何人過來,你們都說老爺已經睡下了,不能放任何人進去,記住了么?”劉平代曹嵩發號施令。
兩個家人看著曹嵩面無表情的臉,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記住了,記住了。”
兩人心中羨慕不已,這劉平怎么突然跟換了個人一樣,轉眼就成老爺身邊的大紅人了。
劉平扶著曹嵩,二人深一腳淺一腳順著山坡向上走,好在徐州兵在兩側沒有防守。
待向前走出了二里地,山勢已經很高了。
曹嵩回頭看了一眼山谷宿營地,只能看到兩邊軍士點起的篝火,中間那拉著輜重的二十輛大車已經看不清了。
那可是他畢生積蓄啊。
當初他兒子陳留起兵,他將積蓄的一半拿出來資助,如今他那大車上帶的是另一半,那是他所有的家財了,難道真的會被劫走?
但愿劉平的話是危言聳聽吧,他只得這么寬慰自己了。
等劉平曹嵩二人爬上這小山包頂端的時候,發現這里竟然有一片小松樹林。
曹嵩畢竟歲數大,已經爬不動了,彎腰氣喘吁吁道:“劉平,不如就在這里吧。”
劉平看了看四周,此地視野開闊,向下可以俯視整個山谷,向后有大片開闊地可以逃跑,又有小松林做掩護。
這倒是個絕佳的隱藏地點。
于是點頭道:“好吧,家主早點休息,在下替家主值夜。”
曹嵩搖了搖頭道:“罷了,左右老夫也睡不著,你先睡吧。”
兩人連夜逃出來躲藏,隱隱有種共患難的感覺,身份之間的鴻溝填平了許多。
劉平知道他還在擔心那些財產,也不跟他客氣,躺在一塊石頭上思緒萬千。
不知道史書記載準不準確,又或者,徐州兵不是今晚動手,那這一晚上的罪不白受了?
要是今天晚上白白讓曹嵩凍一夜,他明天是否還相信自己?
可是此地已經是兗州的地界,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啊。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正在睡的朦朦朧朧之際,旁邊叮鈴鈴響吵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曹嵩正在石頭上扔下三枚銅錢占卜。
“方才老夫連卜三次,都是上上之兆啊,或許咱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這徐州軍了吧。”
曹嵩見劉平醒了,便收起銅錢,自我開懷道。
此時已至半夜,山頂上的風已經很涼了,劉平使勁裹了裹衣服。
曹嵩話音未落,突然之間,山谷之中火光沖天,所有的帳篷竟然全都燒著了。
火光掩映中,南北兩方的軍士同時向中間發起進攻,軍士們手持長矛,大肆殺戮。
劉平這里隱隱還能聽見曹家下人哭喊求救之聲。
曹嵩瞪大眼睛看了劉平一眼,嚇得冷汗直流,徐州軍果然動手了。
幸虧聽劉平之言,提前躲了出來,要不然自己此時也跟那邊家眷一樣,老命休矣。
“劉平,這次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若能活著到達兗州,必讓我兒重重賞你。”曹嵩感激道。
隨后他又深深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多謝家主,”劉平笑著,心想你還不知道,你兒子已經親自帶兵來救了吧。
現在只要躲起來,絕對能撐到那那時候。
“家主,咱們還需要躲遠點才安全,他們要是找不到您,或許會搜山。”
雖然對方只有兩百人,在這漆黑的莽莽大山里,被對方搜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劉平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曹嵩此時已經對他極為信任,可以說言聽計從了。
兩人向著宿營山谷相反的方向前行,下到山腳又爬上另一座山。
估算已經離開營地十幾里路。
最后摸到了個不過一丈深的巖洞,暫且容身。
宿營地里,不過盞茶工夫便已結束了戰斗。
曹家下人尸橫遍野,鮮血順著石縫流淌。
他們這些人都是普通仆役,又是被軍士突然襲擊,都沒反應過來已經命喪黃泉。
“稟都尉,清點尸體少了兩具,而且沒有發現曹嵩。”一個低階武官向都尉張闿低頭行禮。
“曹嵩竟然逃了,難道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不應該啊。”張闿疑惑不解。
他一出徐州城就盯上曹嵩家財了,對于他一個小小都尉來說,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財富。
劫了這一票,足夠一輩子榮華富貴。
可是他這心思誰也沒告訴過,曹嵩怎么會知道?
一定是意外,或許碰巧出恭去了。
張闿沉吟片刻道:“方圓十里,火速展開搜索,一寸也不許放過,若遇曹嵩二人,立即斬殺。”
“諾!”所有軍兵立即分成幾個小隊,挺矛四散,開始搜山。
只是他們畢竟只有二百人,大晚上的,想要搜索方圓十里的大山,也不是那么容易。
過了兩個時辰,天已蒙蒙亮,所有搜山小隊都回來了,自然一無所獲。
“把這些尸體聚攏起來,點上一把火,撤。”張闿無奈的下達了毀尸滅跡的命令。
過不多時,天已大亮,山谷中數百黑盔黑甲的騎兵如一團墨云席卷而來。
年近四旬的兗州刺史曹操此時正騎在他黑色的戰馬絕影上,心急如焚。
四年前,他得父親資助,陳留起兵,首倡義師,聯合十幾路諸侯討伐董卓。
雖然仗打的不順利,卻在天下英雄面前露足了臉,撈夠了政治資本,才有了他今日領兗州刺史。
他為了感念父親大恩,便遣使去接老人家到兗州來享受天倫之樂。
按照時日估算,早已該到了。
可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他知道如今路上并不太平,于是坐不住了,親自率兵來迎。
“使君,你看前面。”有個騎兵小校指著那堆被火燒焦的尸體道。
那堆尸體已被燒得面目全非,還在冒著煙。
“看看可有能確認身份之物,”曹操端坐馬上,心跳的厲害,有種隱隱發涼的感覺。
一個小校跳下馬來,用長矛撥動尸體,底下有一塊玉佩顯露出來。
小校忙把玉佩送到曹操跟前,曹操一見玉佩上清晰可見“曹太”兩字,頓時感覺天旋地轉,腦袋一暈,栽下馬來。
原來那曹太正是曹府大管家,曹操一見這玉佩,當即意識到,這堆尸體就是自己的家人。
而自己的父親也在里面,早已變成一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