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都是夏季退伍了,俺還能再干一年零一個月。下個月俺把你的錢還了,再攢一年的錢。再加上退伍費,俺回去可以搞個蔥油餅的鋪子。到時候讓我哥都來幫忙,掙點錢也娶個媳婦。”
看著許三多傻樂的樣子,陳銘頓時覺得自己手中的牛皮袋格外沉重。
當年借給許三多的14萬并不是一個小數字,可放到十年后的今天。這14萬對自己而言,卻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買輛車也不夠,買房就更不用說了,再加上自己也不缺房子。
結合自己對許三多的了解,這些錢,肯定是他平時的工資補貼全加進來,自己除了在部隊吃喝外,不花一分錢,這才攢出來的。
“三多,你看要不這樣?這錢呢,你先拿著。算是我投資你的蔥油餅鋪子,你拿著租個店面,到時候賺錢了,再還我,咋樣?”
看著許三多那黝黑的臉龐,還有手掌上的老繭。陳銘實在不忍心看到這么一個戰士,在退伍后還要為金錢所困。
縱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換位思考一下。陳銘自認為自己肯定做不到提著腦袋工作十多年,到頭來自己一分錢拿不到,全給家里還債。
許三多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了,陳銘覺得夠了。這14萬給自己,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對許三多來說,卻能起到不小的幫助。
“不中。俺又不傻,你這話,吳哲也跟俺說過。你們就是不想要俺還,可這錢,俺必須還。不然以后,俺還咋見你們呢?”
聽到許三多這話,歐陽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還沒明白他欠陳銘錢這里面有什么故事,但僅憑這三言兩語,歐陽也不禁對許三多這個看上去傻兮兮的戰士充滿認可。
“好吧,那錢我就收下了。等你鋪子開業,給咱發個消息,到時候兄弟們有機會去給你捧捧場。另外,如果有經濟上的困難,給我打電話。”
陳銘看到許三多態度堅決,想了想也沒有硬來。一邊將牛皮袋遞給歐陽,示意她裝包里。一邊開口問道。
“對了,吳哲呢?這家伙怎么不來看我?還有齊桓那個黑臉?”
“齊桓傷退了,丟了條腿,現在在他們老家殘聯工作。吳哲后來考了理工學院的博士,現在在總裝搞科研呢。專業技術三級,聽說快要轉到二級了。咱們現在不少新裝備,都是出自他的實驗室。”
聽到陳銘的疑問,不等許三多開口。沉默半天的袁朗,笑著接過話題。只不過,提到齊桓時是苦笑,而提到吳哲時,則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自己的戰士,能脫離老A這種危險的環境,還能為全軍的特種作戰事業做出貢獻,他是發自內心的為他高興。絲毫沒有為曾經的部下待遇馬上就要超過自己而感到不舒服。
“哈哈,行了行了。氣氛搞這么沉重干嘛?拍結婚紀念照,這是好事,是開心的事。別的都不說了,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今兒白天,就讓三多幫你們拍照,晚上咱們不醉不歸!”
感受到氣氛稍微有點沉重,袁朗爽朗地一笑。用命令的語氣,將帶陳銘夫婦拍照的活丟給許三多后,自己便匆匆返回辦公室。
不是說許三多的壞話,而是陳銘真感覺自己和許三多有點聊不來。自己在面對袁朗的時候,可以笑嘻嘻地,肆無忌憚地開些小玩笑。打打鬧鬧得都沒關系,可面對許三多....
這家伙這么多年了,還是不會開玩笑。
匆匆忙忙在訓練場等幾處地方拍完照片,陳銘三人找了一處陰涼的樹下坐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是答應了袁朗晚上喝酒,陳銘估計自己早就受不了尷尬開溜了。
“陳銘,要不咱們去射擊場打靶吧?你打槍和成才一樣,可厲害了。”
許三多這么多年多少有點長進。雖說還不會開玩笑,但這種尷尬的氛圍卻不是察覺不到,不由得開口提議道。
“歐陽她方便嘛?”
“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除了新訓隊員,子彈消耗是不限量的。記住槍口不要對人,手指不要隨便搭在扳機上就沒事。”
聽到許三多這么說,陳銘想想也沒有拒絕。這么一直僵坐著也不是個事,能讓歐陽體驗一下打靶的感覺也不錯。
盡管這么做,多少有點公器私用的味道,不過一般來說。除非嚴打期,對這種事很多領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加上,這地方的領導袁某人....本來也不是個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為了不影響其它戰士們的正常訓練,許三多領完槍支,彈藥后帶著陳銘和歐陽兩人走到老射擊訓練場。也就是陳銘曾經用過的那個戶外一百米射擊場。
看著這熟悉的地方,還有正一臉好奇地打量著手中這支95步槍的歐陽。陳銘恍然間有種時光穿越般的錯覺。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在陳銘眼中,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顯得頗為幼稚的自己,就在這片訓練場上,破壞隊列秩序。想靠自己前世帶來的,那點先知先覺的優勢阻止拓永剛的離隊。
記得當時,袁朗就站在自己身邊,齊桓則在遠處盯著。恍惚間,一切都消失了。袁朗早已不再是當年還需要親自帶隊的中隊長了,齊桓也不見了。拓永剛自從那次一別,到現在都沒有再聽到過他的消息。
老大哥吳哲也不在了,自己眼前僅剩下那個看上去有些憨傻地正在教授歐陽基本用槍技巧,要領和規范的許三多。
而明年,他也要不見了。
就如同此刻正在歐陽手中握著的那支95步槍一般。當年代表著稀少,高大上的武器,現在早已大批量的列裝。甚至再過幾年,也會有淘汰的風險。
一如自己當年掌握的精度射擊技術一般。放在愈發開放的現在,很多部隊早已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掌握了更加先進的技戰術,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早已被淘汰。
或許這就是成長,可陳銘此刻卻陡然感覺到一陣孤獨。靜靜地坐在曾經教官們站著的小山坡上,看著這已經長出雜草的老舊訓練場。
晚餐上,陳銘毫無懸念地被袁朗和許三多兩人聯手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