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戴民盟的聲音，陳銘沒有接話，也沒有回應。
按照正常流程，出現艦載機差點撞到艦島的事故，一個暫時性停飛是跑不了的，最次也是訓練中止。現在陳銘更頭疼的問題是事后該怎么向艦長解釋。
看到遠處天邊已經亮起兩團光源，陳銘收回思緒。
戰鷹已經進入著艦航線了，這里也是上一次差點造成事故的環節。陳銘提起注意力，瞪大雙眼想要努力地看清戰鷹的方向。
然而這終歸是徒勞。兩團不算強烈的光線，在這漆黑的夜空中，顯得尤為耀眼。艦載機著艦，方向可以變動的閥值很低，站在飛控室的陳銘依然無法判斷出空中的戰鷹到底有沒有偏離。
陳銘相信艦艉引導員的專業素養，但這種事情不在掌握的感覺，著實不好。
“飛鯊脫鉤，重復，飛鯊脫鉤！”
隨著著艦程序一步步推進，陳銘一直沒有聽到引導員的中止指令，就在陳銘眼睛越來越亮，以為這次能成功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匯報。
“立即復飛！”
陳銘聽到匯報的一瞬間，指令條件反射般地脫口而出。
幾乎是在陳銘指令下達的同時，戴民盟駕駛的戰鷹尾部突然亮起兩團耀眼的光柱，推動著戰鷹再一次呼嘯升空。
著艦脫鉤和之前不一樣，之前那種差點撞上艦島已經構成了事故癥候，而脫鉤僅僅是正常的著艦環節失誤罷了。
“飛鯊，干得漂亮。這次已經快成功了，就當是觸艦復飛了，要不要再來一次？油料還夠嗎？”
陳銘開口鼓勵道。
“不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我還是回本場吧。”
陳銘聽到戴民盟的聲音，一時有點語塞。
戴民盟這是在為自己考慮。出現事故癥候沒有將他停飛，中止訓練，反而同意了他再飛一次的請求，陳銘作為航空指揮官必定要背負不小的責任。
如果自己第二次飛成功了，或許看在將功折罪的份上，能夠減輕些責罰，但連續兩次讓他飛。無論他第三次能不能飛成功，陳銘都沒法跟上面解釋。
既然戴民盟自己都不愿意飛了，陳銘也沒有再強求。怎么和艦長解釋是事后的事情，當下陳銘先解除甲板著艦管制，宣布艦上的訓練結束。
然后引導戴民盟的戰機飛回本場，將指揮權與本場管制交接后，起身離開飛控室。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將訓練報告寫好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一會才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天陳銘起床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揉揉因為熬了一個通宵有點發漲的太陽穴，陳銘拿起報告向艦長室走去。
“什么？昨天晚上的訓練出了這么大的事？”
張艦長看完報告后，震驚地一拍桌子，起身厲喝道。
我滴鬼鬼，自己昨天就睡了一覺，差點自己艦長室都沒了。哪怕眼前看到的只有陳銘報告上的文字描述，但張艦長現在身上的冷汗也絕不比陳銘昨天出得少。
短暫的失態后，張艦長恢復平靜，繼續向下看去。
只是這越看，眉頭就皺的越厲害。
“你昨天為什么沒有及時中止訓練，真就像你報告中說的，擔心他的心理問題嗎？你就不怕戴民盟昨天出事以后，心態不穩定得狀態下繼續飛，真給你撞一次？”
沒有預想中的破口大罵，陳銘聽到張艦長顯得有些平靜地問話，有些驚異地抬起頭。在看到張艦長眉頭都快擰成了“川”字，這才意識到他心里絕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是，艦長。您看過我的檔案，應該知道我曾經得過PTSD，那段日子真的很難受，甚至完全無法駕馭任何武器裝備，比如飛機的操作桿，或者步槍的扳機。當時解決的辦法，稱得上以毒攻毒吧。”
陳銘肯定地開口說道，盡管自己的經歷并不能作為一個標準衡量值。但這確實是陳銘作出決定的理由之一。
“當時是兩名特戰隊的指揮官違規操作，才解決了我這個心理醫生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不然的話，我也沒有今天。或許早早就退役了，也或許轉到海政文工團之類的單位去了。”
“另外，就是我相信戴民盟的專業技術和職業素養。從咱們艦下水以來，每一次飛行任務，第一個都是交給他，他也從沒讓我們失望過。我想，艦上其他的飛行員，沒有一個能比他飛得好的。”
陳銘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道。
“站在個人的角度上，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也很肯定你這種愛兵的思想。但作為航母的艦長，我必須要對全艦負責。”
張艦長聽到陳銘的話后，思索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
“你所說的理由，都只是出于個人主觀判斷。而在客觀條件上，及時中止訓練才是最優選擇。所以恕我不能接受你的解釋。”
“是，我甘愿認罰。”
陳銘沒有片刻遲疑，直接開口答道。的確，自己作為航空指揮官，卻作出了一個帶有強烈個人主觀感情的判斷，嚴重點說都能夠得上瀆職了。認罰也是應該的。
“但你所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這樣吧，暫時先給你記一次嚴重警告處分，戴民盟停飛一周。”
張艦長看到陳銘的態度，心里舒服了不少。起碼，陳銘有這種態度，以后倒是不用擔心這家伙總給自己弄出這樣的驚嚇來。
“艦上的飛行訓練中止。日常科目訓練，還有夜間起降訓練都轉回本場吧。等你們什么時候把夜間起降科目，在陸地上訓練好，什么時候再回艦上。”
“是，艦長！”
陳銘對張艦長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其實按照正常流程，在進行艦上訓練前就應該先在陸地上模擬訓練。只是前面太過順利的進展讓他們都飄了。
飛行員飄了，陳銘也飄了，甚至張艦長也有點。都認為自己可以在艦上一次搞定，搞不定飛兩遍也搞定了。
這一次的事故癥候，也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做人做事，一定不能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