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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吉原游女,花魁道中

  吉原花街,屋敷內。

  昏暗的屋內,點燃著火盆。

  火盆中燃燒著嘶吼的的靈魂,每一寸腐朽的木地板上,篆刻著晦澀神秘的儀式陣圖。

  火光的陰影在和服的鎏金上躍動,在黑油傘的表面散光。

  靈童坐在儀式中間,雙手中捧著一截斷袖。

  伸入了火盆中。

  炭火在炙烤,靈童的雙手燒的干枯焦褐,卻如同沒有知覺感受不到一樣。

  而那一截斷袖,在火中卻是沒有許多變化,只是隨著時間逝去,才有點點的火星在斷袖上開始燃燒起來。

  靈童是在用火盆里的火點燃斷袖。

  “他們已經找來了江戶。”

  陰影中有人說話,是輪入道。

  “我們可能不會有太多時間。”

  黑光油傘飛出,交到輪入道手里。

  “拖延住他們。”

  靈童的出聲。

輪入道在陰影中望著斷袖說道  “犬飼已經帶著黑船進入東京。”

  “很好。”

  “我們會成為這里的一具薪柴。”

  “但東京會在焦土中重生…”

  靈童的聲音回蕩在屋敷內。

  陰影中的輪入道,已經帶著黑傘,消失不見。

  吉原花街,大門。

  黑水溝環繞吉原的游廓,一張張涂的粉白的人臉,飄在黑水溝的水面上。

  人臉上五官開合,露出黝黑牙齒。

  驚悚的人臉水溝,不知藏匿著多少游女的亡魂。

  黑齒。

  是江戶時代藝妓中流行的一種妝容,如同脂粉一樣。

  白面,黑齒是藝妓標志性的兩個妝容,源于舞臺藝術的需要。

  那個時代不像現在的舞臺燈光這么先進,昏暗的舞臺上不涂抹白面人看起來會很丑,所以有白面的妝容。

  至于黑齒,則是為了遮暇。

  白面顯牙黃的瑕疵,畢竟那個時代沒有牙膏。

  另外習俗上來說,古老的皇室貴族有牙齒美黑彰顯貴族身份的習慣,不過到了江戶時代這種習俗已經漸漸不流行了。

  自古王公貴族淘汰的樂子,都會流入下九流的階層,這是一種自然規律。

  歌舞伎的出身學著帝王家的行為好作,在觀眾面前表演,也在自己面前表演,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人性。

  如同許多當代人對于奢侈品,仿制奢侈品的復雜態度。

  奢侈品跟風從來不完全屬于消費主義陷阱的范疇,對于虛榮的逢場作戲,自我欺騙,自古就根植于人性。

  階級的隔離,令愚昧永遠滯后。

  這應當連拾人牙慧都算不上,更多的像是一種東施效顰。

  江戶時代,黑齒的風氣就漸漸不在流行了,年輕女孩不再染黑齒,讓它成為了專屬于藝妓的一種標志符號。

  階層的上位者們發明它,捧起它,讓它尊貴。

  下層的人們仰慕它,效仿它,奉為精神寄托,仿佛這是一種讓佃戶體驗當皇帝感覺的靈丹妙藥。

  而事實上。

  這不過是一個“韭菜”標簽。

  一種愚弄,一種可悲的烏合之眾。

  “這地方可太讓人不舒服了…”

  蘇啟余光瞥見黑水溝里擠的密密麻麻駭人的游女臉,一邊額頭微微冒汗,一邊快步跨過水溝。

  “真該讓那幫在倫敦享福,還滿嘴抱怨的小崽子們過來體驗一下生活。”

  格林捏著鼻子同樣滿臉嫌棄。

  “你的學生嗎?”

  “不不不,我可不想有那么嬌氣的學生,那只是個公立的學徒班而已。”

  “學徒班?神秘者可以教出來嗎?安徒生先生之前跟我說神秘者不多見,都是天生的而且不具備遺傳性…”

  “是的,天生的沒錯,但也不是不能有人為干擾,比如父母給他們準備一個錨定原主,和一些賢者之石。”

  “他們來自哪里?”

  蘇啟很難想象,居然有人愿意讓自己的后代繼承神秘者,這種危險而又痛苦的身份。

  你們跟我換換可好?

  “當然是那些掌握了高級神秘學識的學派,‘后代繼承’也是一種儀式,他們需要這種傳遞來形成階梯。”

  “不懂…”

  “沒關系,你大概不會和那幫傲慢的溫室花朵有什么交際,他們那些慫包不會來東方這種偏遠地方。

  甚至說,他們中很多人連倫敦都不敢出,夭折了,就是階梯的斷層。”

  格林捏著鼻子讓蘇啟不用在意,兩人頂著人臉水溝中反上來的那股味道,終于是進了吉原之內。

  歌舞能樂,脂粉游廊。

  花柳巷兩旁,木格欄柵的貸座敷,如同一個個精致的貨架籠子。

  江戶吉原花街開業之時,游女娼妓便進入屋內,如同籠中之鳥,貨架上的商品,供人觀賞選擇。

  而如今,這鬼神橫行的江戶之中,每一座屋敷的格柵后,都擁擠著令人視之惶恐的恐怖鬼神。

  扭曲的面容,詭異的笑魘。

  吉原游女扒著欄桿探出頭來,口齒流涎,不像是在籠中等待挑選,反而像是在等待上菜的饕餮。

  東京靈能者組成的隊伍才入花街,便紛紛神色一變,不少人掏出了自己的法器護身。

  蘇啟看到土御門智也拿式神球,放出了他那個電耗子。

  一看便知,這些吉原游女的鬼神,是在靈能者們可視的深海范圍內的。

  “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惡鬼!”

  隊伍里有人惶恐出聲,語氣中滿是緊張和難以置信,聲音直打顫。

  蘇啟看的心說,你這好歹也是本土神宮出身,專業認識,要不要害怕成這個樣子…

  這要是讓你只知道,這點鬼神比起一路走來看見的數量,十不足一,你是不是要嚇死?

  “別靠近籠子,當它們不存在,它們出不了籠子。”

  神藏三刀顯然是見過世面的,不會被這點鬼嚇到。

  但是,隨著他話音才落。

  一個光頭拿著黑傘,從一座屋敷后走了出來。

  “輪入道!”

  隊伍中有人驚呼。

  光頭是降神會的謗法師,輪入道。

  降神會幾個關鍵謗法師的資料,在場的人都了解過,一眼都能認出。

  何況輪入道曾經在東京也是惡名在外的謗法師,跟不少勢力也交過手。

  輪入道高調行事那幾年,隔壁縣都知道,東京有一個常年高強度接單,咒殺富商政客的謗法師。

  當然,市場需求增加,有買兇咒人的,自然也有尋求庇護的,那些年幾位靈能強大的法師也沒少接活。

  不過,即使有大師保護,咒殺的得手率也不低,輪入道的名聲也是在那時候被很多人知道的,一個手段恐怖詭異,行事不顧規則的可怕謗法師。

  “看來我們沒找錯地方。”

  神藏三刀輕輕扶住緋玉丸的刀柄。

  兩人是見過的,鬼神殺生石遷入東京的那個時候。

輪入道臉上露出笑容,與他的光頭相襯詭異異常,開口說道  “降神會今日有事,不便招待,請諸位回去。”

  “還真是陰陽怪氣呢。”

  格林和蘇啟在隊伍最后劃水,一邊看熱鬧,一邊嘀嘀咕咕。

  相比之下,神藏三刀就要簡單粗暴許多。

  “叮!”

  鋒刃出鞘,只聞其聲,不見其刃。

  神藏三刀還在原地,如同動都沒動過,但那輪入道方才所在的地方,卻只留下了一條胳膊!

  “新陰流的拔刀術…”

  輪入道的身影出現在屋敷頂上,一條胳膊處空空蕩蕩,只剩下了一個整齊的切口。

  眼睛看到神藏三刀的手,再次扶到了刀柄上,不在多說,另一只還剩下的手一拋,黑傘撐開,插入地面,然后人消失不見。

  “他跑了…”

  “那…”

  “當心那把黑傘!”

  話音才落,黑傘突然無征兆的燃燒成灰燼,隨之,遠處一聲洪亮的男侍唱音響起,如同宣告之始。

  能樂響起,太鼓齊鳴。

  遠方大屋敷門洞開,扭曲恐怖的鬼神,排成長隊徐徐而出。

  繁復的低語響起。

  雍容富貴的和服下,高尺木屐一步一步,踩著外八文字,向前騰挪。

  眾多鬼神組成的迎送長龍,浩浩蕩蕩,迎面而來。

  游女行街,花魁道中。

  成群結隊的饑餓鬼神,浩浩蕩蕩的向著蘇啟他們,沖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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