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放下手上的牌,沒有放下演技,罵罵咧咧地向著路口走去,黃牙指著缺耳,說今晚的酒必須你請,缺耳也嘿嘿笑道,行行行,四人以一種“只是路過”的姿態,走向路口,一邊交談一邊。
黃牙,缺耳,光頭,人字拖(也即是他們口中的老白)這種“頭目級”四人組,哪怕是在混亂區這種頭目滿地走,打手不如狗的地方,也并不算常見,從另一個方面說,這也預示著他們這次任務的不容易,作為頭目級的戰力,被下達的指令竟然只是“跟蹤”,而不是拿下盤問,單純從危險性上說,這個任務,就直接拉滿了。
客客氣氣的道別,并約好了晚上一起喝酒,四人像是普通的,在大樹下打完牌的人一樣散開了,并且分別跟上了那個交了貨之后準備拿錢的不知道是不是普通人的人。
以及那個大大方方拿著東西,穿著一身完全不符合混亂區外圍畫風的黑色大衣的男人。
話分兩頭,因為黑衣人的腳步的速度很正常,所以跟蹤他的兩人也非常的舒適,以正常的步伐走在街上,并且在路過幾個路口之后,分開,不再直接的跟在黑衣人身后。
接下來的流程大概就是通過兩人各自的走位,通過或遠或近的位置變動來進行盯梢,有時候是隔著一個路口,有時候是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有時候甚至橫穿路邊的一些商場(是的混亂區里面有商場)越過雙面透明的店鋪進行追蹤。
而男人則全程沒有回頭,并且也沒有使用任何的交通工具,從早上,在那個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寶貝的人手上拿到用破布包裹而成的大包開始,直到從外圍區,一直走過中層區,走到內圈,并在傍晚吃晚飯的時間,走到了九龍大酒樓的門前。
然后,站定在門前的他手里握著布包,可能是沒有帶別的容器,他一路上都是用右手,捉著這個用普通的破布包裹而成的東西,里面的東西,直到現在,也沒有被他拿出來確認過,他有那個自信,也有對自己背景的信任,手上的東西,必然是“老板”所想要的東西,起碼在混亂區的“這一個圈”,沒有人,敢違逆九龍大酒樓。
手中握著的布包遞給站在門前迎賓的女子,轉身看向穿戴整齊,向著九龍大酒樓而來的兩人,他開口道:“二位......”
“跟了我這么久,不累么?”
黃牙和缺耳站定在門前,看向首先開口的男人,沒有上前,因為那漸漸升起的,甚至并不輸于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氣勢,從黑衣人身上傳來,那黑色大衣下逐漸鼓起的肌肉,那越發相似的畫風,讓兩人不敢冒進,畢竟,已經來到了大酒樓門前。
對視了一眼,沒有讓一口黃牙的黃牙開口,上前交涉的只是缺耳:“我們只是個小幫派,比不的九龍的家大業大,今天也只是收到消息,所以才有此一跟,希望不要產生什么誤會。”
雖然都直接跟到別人大門口,并且已經被發現了,但是缺耳卻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表面上的原因只是單純因為“懼怕”所進行的跟蹤,而實質上的原因是在準備聯合反抗的時候,收到有酒樓中人進入幫派控制范圍的消息,所以才采取的行動。
缺耳和黃牙在賭,賭他們不知道,或者沒有想要知道,處于他們圈內的幫派集體造反的消息。
“這件事情上,是有些考慮不周了,”不知道是為了酒樓的臉面,還是因為他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黑衣人的回答非常的有禮貌,甚至有道歉的意思,“只是手下的人說,那里有一份‘老板’可能喜歡的食譜,所以我就親自去取了。”
九龍大酒樓家大業大,一個頭目級的人在其中其實也沒有多高的地位,只是,面對他們這些中型幫派的頂尖戰力,足夠了。
沉默,黃牙和缺耳聽到這個回答只有沉默,依然是缺耳去交涉:“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多叨擾了,是我們多心了。”
然后帶著黃牙轉身離去,無論是真是假,酒樓,毫無理由的進入他們的“轄區”只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看得過去的理由,也不知道是高傲還是什么,或許也是不屑于欺騙,在看到二人離去的時候,黑衣人也轉身回到了酒樓里面。
“真的就是食譜啊......”人字拖和光頭也沒有拿到什么消息,在跟蹤著那個明顯是個蠢材的人回到他的家里面......
他們發現......
并不是陷阱,真的只是,單純的想多了,或者說,那個拿著布包戰戰兢兢去交易的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而且很蠢的人,能在混亂區長到這么大,大概還是因為運氣好,或者長輩的遺澤,比如那賣出高價的食譜。
視死如歸,以為自己要直面陷阱而去的四人,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這次的跟蹤會以一個如此......
奇怪?的結局而收場,一份打手級線人傳來的情報,本來以為,那個黑衣人是因為收到消息,可能會有“幫派反亂”,所派下來刺探信息的人,實質上卻是一個出來收購食譜的人,也不知道說是諷刺還是現實。
大概,就像是歷史中的古老皇朝一般,知道叛軍打到他們的門前,才會發現,哦,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是會有人,挑戰自己的統治地位的。
............
“老板,”層層遞交,終于,一直沒有打開過的布包被一個壯碩的男人拿在手上,并且敲響了在他面前的厚實木門,木門上有著雕花,大抵是些骷髏或者猙獰扭曲的獸類,“東西帶到了。”
“進來。”說不出年齡,低沉中又帶著一絲金屬色的嗓音,隔著木門,傳到壯碩的男人耳中。
“是。”右手拿著布包,左手伸出握在門把手上,男子渾身氣勁勃發,凝實的氣勢從他身上傳出,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傳統,強者的門都非常的難開,字面意義上的難開。
沒有什么奇怪的聲音,只是很慢,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氣,僅僅打開了一條足夠自己通過的縫隙,壯碩的男子側身向內走去,手上穩穩地捉著那被破布抱著的東西。
門后的房間不大,書桌,書柜,椅子,以及人,該有的都有,燈也開著,非常的明亮,根本不像是什么陰森的反派boss老巢。
翻看著書籍,處理著文件的“老板”抬起頭來,伸手接過那雙手遞來的布包,揮了揮手。
“出去吧。”
布包有點臟,但是老板并不在意,伸手掀開所有手下都沒有打開過的布包,一本皮質封面的書籍從其中顯現。
白嫩的手指摩挲在光滑的皮質封面上,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手感,老板非常滿意,朱唇輕啟,依然是那低沉且帶有金屬色的嗓音,抑制不住的喜悅從中傳出,仿佛是呻吟,也可能是感慨。
不是第一次尋獲到這種類型的食譜,但是外封面那熟悉的手感,還是讓老板非常的愉悅,那是別的皮革作為封面所無法擁有的獨特手感,更為細膩,更薄,毛孔更小。
其中所記載的,并不是在這個時代有多大價值的東西,那只是食譜,一本可能普通,也可能不普通的食譜。
畢竟,作為“老板”,雖然很守早已定下的那些規矩,但是,她可是老板啊。
九龍大酒樓的現任老板啊。
............
“酒樓,有說這一名稱來自茶樓,提供點心和茶,也有說這一稱呼源自酒肆,提供酒和下酒菜,但是沒關系了,現在,被叫做酒樓的地方,都是作為吃飯的地方存在,”中年男子對著半大的少女說道,“而吃飯的地方,最重要的,還是要有好的菜。”
“所以,菜譜,就是我們九龍大酒樓的生存之道,好吃,那就有人來吃,來吃的人多了,就有錢,有資源,有錢有資源了,就能夠通過砸資源變得更強,讓自己在混亂區里面堅持下去。”
“是啊,賺錢,變強,保護自己,再賺錢,小紅啊,你要記住,賺錢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是為了什么,我們變得強大,也是為了自保而已......”中年男人摸了摸少女的頭,“我們不得已來到這里,也要有一分堅持,我們不可以像混亂區的人一樣為惡,雖然我們殺人,我們.......”
“唉......”中年人感覺自己說不下去了,人啊,在污濁的環境里面真的還能夠堅持嗎?或者說,說道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他還是個堅持自己底線的人嗎?
他還是那個因為堅守自己的底線,而被逐出國度的人嗎?
或許吧,也或許不是......
低頭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少女,此時的少女,也已經滿手血腥了啊......
徒弟啊......是為了你嗎,或是為了別的什么都好......
師傅我,已經是個這樣的人了啊。
“記住了,別的都好,我給你定下來一條規矩吧,”男人思考了一下,靜靜地說出了他的想法,“不管怎樣,在‘獲取食譜’這一個行為上,一定要守規矩。”
“答應我,好嗎?”雙目直視少女,那隱隱透露出的血色殺意,讓中年男人逐漸沉默。
少女同樣直視他的雙目,應達到:“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