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舉動,令在場的盧植、黃忠和孫堅都非常意外。
盧植不動聲色,“不知趙中常侍欲收買董將軍何為啊?”
董卓拱手道:“那狗賊以事后封千戶侯以及涼州刺史為誘餌,欲收買末將擾亂軍營,讓將軍平叛不能成功。”
“董將軍為此舍棄千戶侯和封疆大吏,不覺得可惜嗎?”盧植定定地看著董卓。
董卓正色道:“將軍這是何等話,董卓世受漢恩,怎可會為一己之私而壞朝廷大事?何況閹黨惑亂朝政,陷害忠良,涼州有如今的局面,何嘗不是他們賣官鬻爵激化州郡和朝廷的矛盾所致。我怎會與閹黨為伍?”
董卓這般不卑不亢的回答,暫時讓盧植對他放掉了戒心。
“董將軍可有趙忠收買你的證物?”
“那倒不曾有,那狗賊行事小心只是差人傳達,不曾留有信物。不過宮中來的小太監出美陽城不久,若是快馬去追應當來得及。”
董卓如實相告。
“董將軍不知,那小子鬼鬼祟祟已經被下官拿下。”孫堅拱手道。
董卓似乎并不意外,問道:“那可曾問出什么?”
盧植道:“倒也未問出什么東西,只有周慎周將軍的一封回信。”
董卓大致看了一下,拱手道:“將軍有所不知,這些大太監們廣收美貌義女嫁于朝中的達官顯貴,以作收買人心,廣收消息之用。周將軍的一名小妾就是宦官張讓之義女,周將軍這番表態客氣,實則虛與委蛇,并非有破壞平叛之心。”
這等事盧植倒還真不知詳情,這時不由皺眉道:“此話怎講?他小妾是宦官義女,怎么反倒虛與委蛇呢?”
“將軍,正因周將軍有小妾是張讓義女,所以才知道宦官們權勢滔天,心狠手辣,不敢得罪。但同時他身為蕩寇將軍,平叛將領又怎么做出這種傷及朝廷根本的禍事呢?因此才會虛以委蛇。”
董卓據實以答,據理分析,確實有幾分道理。
盧植于是笑問:“那董將軍就不怕得罪權勢滔天、心狠手辣的中常侍嗎?”
董卓道:“我在京中并無家眷,自然沒有后顧之憂。”
他沒有假之以大義,做出宦官人人得而誅之的姿態,如此據實回答,讓盧植對他刮目相看。
“那董將軍以為,我此刻該怎么辦?當此事不曾發生過?”
“非也,”董卓小聲道:“周將軍自然要小懲大誡,但有一人將軍不可不防。”
此刻,參與平叛的主要將領,除了周慎之外都在這美陽城城樓之上。
既然周慎只需小懲大誡,那何人不可不防呢?盧植心思急轉,突然想起一人。
“你所說可是袁滂?”
袁滂此次平叛是以執金吾的身份為副將,擔任盧植的左右手。
但他是文人,論及軍事才能不如盧植,因此自請督辦糧草,總理后務,不曾在最前線。
所以,他一直在盧植、黃忠、孫堅三人的思維盲區之外。
董卓點頭道:“正是,當然,我也并無任何的實證,只是擔心他是統領北軍,拱衛皇城的執金吾。這官職與閹黨們多有接觸,因此不可不防。”
這里簡單說一下執金吾這個官職。
執金吾最初被稱為中尉,權力很大,擔負京城內的巡察﹑禁暴﹑督奸等任務,掌北軍。
漢武帝時設立的八校尉,都隸屬中尉。漢武帝之前三輔地區的軍事首長還是中尉。
為了遏制中尉的權利,漢武帝于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分內史地區為三輔,分別置長史,中尉改稱執金吾。
執金吾由此變成了率禁兵保衛京城和宮城的官員,不過仍統帥北軍。
北軍在前后漢都是戰力極強的軍隊。
盧植平定黃巾之亂的漢軍主力,便是北軍五校。
不止如此,執金吾秩為中二千石﹐總理京師武庫,武庫為制造和貯存兵器的機構,可謂是掌控京師諸軍的命脈。
光武帝劉秀在少年時對執金吾是非常羨慕的,曾說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的千古佳話。
由此可見袁滂作為執金吾權利是極大的。
但由于執金吾其職務主要是典司禁軍和保衛京城﹑宮城的安全。與宦官打交道那就不可避免了。
“董將軍此來便是要告知我這件事吧!”盧植客氣道:“勞煩你費心了,你且暫回,袁將軍的事我會派人查明,到時若有實據,我定上表朝廷為董將軍請功。”
董卓忙道:“卓此來并非為什么功勞,只盼軍中無后顧之憂,如此我們才可能在一月內平定叛亂。”
他這番話說的急切,不像作偽。
趙普若在定會罵他為天生演員。
董卓退去之后,孫堅拱手道:“將軍,袁將軍雖然身份可疑,但并無任何私通宦官的跡象,我以為根本無須調查。”
袁滂此次擔任平叛副將,雖說并未在最前線,但他在美陽后方總理后務,督辦糧草,論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若是私通宦官欲使平叛大業功虧一簣實在太簡單。
只要大軍后方出現一點紕漏,前線十多萬大軍牽一發而動全身,就此潰敗一點都不難。
如此重要的擔子,盧植若是對袁滂不放心,又怎么可能交給他呢?
“公熙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這次事件就到周慎這里為止吧!”
公熙是袁滂的字,他出身陳郡袁氏,和蔡邕是姻親之家。
為官這些年他始終清心寡欲,如今朝野上下黨派動蕩,只有袁滂中立于朝廷,不為各派所動。
據盧植了解,大將軍何進,汝南袁氏都曾想拉攏與他,但他都只是以禮相待任何事都不曾應允。
漢靈帝劉宏因此對袁滂愈加的信任,至于宮中張讓、趙忠這等中常侍自然少不得行收買拉攏之能事。
袁滂是如何拒絕外人不得而知,但他不曾宦官所用是不爭的事實。
盧植為趙忠派人拉攏軍中將領而去調查他,只會使他們之間心生間隙。
“那周慎該如何處置呢?”黃忠問道。
盧植沉吟道:“大戰在即,過重的處罰并不合適,漢升你去把這封信交給他,警示一下,讓他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