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熙帶趙普入城南軍營之后,立刻以商議軍機大事為由,召集眾校尉到大帳集合。
城南駐軍有近萬之眾,共設八部校尉統領,太守的傳訊兵傳到八部之后,眾校尉均覺詫異。
太守于深夜駕臨兵營,商議什么軍機大事,這在岑熙任上尚是第一次。
一刻之后,眾校尉才姍姍來遲。
眾人坐定,岑熙尚未開口,一個胡須花白的老將起身,拱手問道:“君侯,深夜喚我等到此,是商討何事?”
這位是魏郡邯鄲人張釗,本地的老資格校尉,在軍中威望頗高,岑熙一般也對他十分客氣。
“近來魏郡境內時有盜寇作亂,前些天盧使君就在鄴城左近,險些被歹人謀害了性命。”岑熙示意張釗稍安勿躁,先坐下,“加上之前青崖寨黑山軍肆掠,圣上聞之勃然大怒,下令讓我重整軍紀,嚴查魏郡各處賊寇…”
張釗疑惑道:“可君侯何故要深夜到此,難不成我們夜里出兵?”
“君侯話未說完,輪得到你這校尉插嘴嗎?”趙普大喝道!
他此時自然看出這張釗根本不服岑熙,多半是趙虜的人了。
張釗在軍營中何曾被如此對待過,下意識就想拔刀,“你是何人?我與君侯說話,輪得到你發號施令?”
岑熙盯著張釗,怒道:“張校尉這是要做什么?拔刀殺人嗎?”
張釗猶豫了一下,拱手請罪,“是末將一時沖突了,還望君侯恕罪!”
“退下吧!”岑熙喝退張釗接著道:“今晚召集大家來,是商議一下,現在這種盜寇叢生的局面,我們該如何護境安民。”
這是他一早就與趙普商量好的策略,用來拖延時間。
眾校尉面面相覷,他們所擅長的都是領軍打仗,這護境安民一般都是太守府與屬官幕僚們商議好出兵之法,他們直接帶兵剿匪。
如今讓他們來商討一時不太習慣。眾人七嘴八舌說了一通,根本不著其道。
“君侯,”張釗這時起身,拱手道:“釗有內急,須去茅房小解。”
岑熙點頭同意。
趙普覺得事有蹊蹺,便在岑熙耳邊道:“君侯當派人盯住這張釗,我覺得他有問題。”
岑熙與自己所帶親兵耳語了一番,那親兵匆匆出了大帳。
帳內的諸校尉都覺得今晚的氛圍分外的古怪,親近岑熙的校尉焦魯,負責這大帳周圍的警戒部署。
他亦察覺那張釗可能是借故脫身,不由將他所部一千余人全部征調了過來。
不一時,岑熙派出的親兵返回,他一路悄悄跟隨張釗,發現張釗果然不是小解,而是去見了一個文士。
軍營之中哪里有什么文士,那人乃是趙府的謀士許嵩。
這許嵩,岑熙和趙普都不曾見過,毋論那親兵,他更認不出來。
不過,這并不難猜測,應該是趙虜的人。
恰在這時,趙府的方向大火燃起,紅透半邊天,趙普知道那邊已然動上手了。
“君侯,這軍營之中,此刻暗流涌動,那趙虜在軍中的勢力,可能比你我想象的都可怕。”趙普輕聲道:“我們得借機離開此地。”
岑熙深以為然,以勘察大火為由,著令焦魯帶所部人馬隨他出大營。
然而,他們尚未及遠,追兵已至,張釗在身后提錘大呼,“岑熙休走!”
“君侯先走,我攔住那廝。”焦魯親自帶兵斷后。
焦魯所部人馬只有兩曲,一千人,他還留五百人保護岑熙和趙普,以區區五百人根本不是張釗所部的對手。
張釗所部是魏郡駐軍的主力,有四曲兩千余人,加上趙虜收買的其他校尉,此刻隨張釗追擊岑熙的人馬足有四五千人。
焦魯所領那五百人不過阻擋了片刻,就被敵軍擊潰,焦魯被張釗錘落馬下生死不知。
岑熙此刻已然慌了,想先奔回太守府固守,那里還有護衛郡府的一部人馬。
“君侯,不可趕往太守府,往大火的方向趕。”趙普提醒岑熙,“敵軍勢大,不可阻擋,趙府外全是我們的人,足以抵御叛軍。”
魏郡軍營嘩變如此干脆,出乎趙普的意料,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眼下情況危機,當先到黑山軍處,保住性命再從長計議。
兩人帶著所剩不多的隨從快馬加鞭奔向趙府,身后不足二十丈便是緊追不舍的張釗。
趙府那邊的情況此刻已然到了最后階段。
火攻完全打亂了趙虜的部署,而且圍攻趙府的敵人之多,超出他的預計十倍還多。
那些賓客義從們被大火打亂陣營之后,趙云所帶的百名軍中健將,全部脫掉漢軍甲胃,借勢殺入府中。
趙云和程磊身先士卒,個個殺得盈血滿袖。
隨行漢軍均以效命盧植為榮,此刻為盧植復仇亦個個奮勇爭先。
趙府義從潰不成軍,不過半個時辰,幾乎死傷殆盡。
趙云下令凡是反抗者一律格殺。包括哪些義從,趙府上下兩千余人橫尸院內。
上千畝的大宅院,從前門到后院無處不是尸體。
火光應著血色愈發顯得前來復仇的漢軍殺氣沖霄漢。
趙虜想要越墻逃出生天,然而院外密密麻麻全是黑山軍,一排箭雨射來,險些將他射成刺猬。
已然走投無路的趙虜自知今日必死,在庭院之中下跪,懇請趙云等人放過家中婦孺老幼。
趙云應允。
程磊已然殺紅了眼,不發一言,一刀下去,將趙虜連人帶肩斬為兩截。
趙云提起趙虜首級,高呼道:“首惡已除,放過婦孺老幼。”
他帶人欲離開趙府,去城南軍營尋找趙普。
那趙勛突然從內院奔出,瘋了一樣抱住趙云大腿,大哭,“把父親的頭顱還我…”
趙云連踢數腳將他甩開,那趙勛突然哈哈大笑,“我認得你們,我是中常侍趙忠兒子,不還我父親頭顱,遲早誅你們九族。”
程磊冷笑道:“果然是瘋了,你有兩個父親?太監能生兒子,也是長見識了。”
趙云回首道:“他是過繼給太監的兒子,一心求死,殺了吧!”
士卒得令,在趙勛腹部連捅數刀,丟在了趙虜的無頭尸體旁。
趙勛一邊爬一邊哽咽道:“父親…你該想…想到趙氏…會有…會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