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或者說冀州的一部分,因為盧植等人在夏季時及時安民分地,保農耕種,所以縣、鄉、里同州郡的關系算是最緩和的。
無論是太守、縣令哪怕是亭長上任所要處理的緊急事務都要比別的地方少。
往北的幽州,往南的豫州,向西的并州,往往都是此刻朝廷冊封的官吏上任之后才開始安置流民,疏通鄉里。
甚至還要繼續追討黃巾余孽。
崔超到任之后,在黃巾爆發地反倒并沒有如此忙亂,他一邊著人重修郡守府,一面聯系盧植當初臨時設計的官吏們,重新搭建一郡的官制。
按道理趙普是常山郡郡丞,負責整郡十多個縣的行政民政事務。在這百廢待興之即,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是。
可他一天都見不到人影,反倒一直躲在自家宅院中。
到了常山郡赴任之后,崔超為其購置了兩處宅院,兩院僅有一墻之隔。
趙普將趙信夫婦一并接到了元氏縣,趙信夫婦住一處,他和趙云住一處。
崔超以為他們親人久別重逢,共享天倫,初時倒也不以為意。
先讓李博幫他打理了一段時間,李博是他新任的郡守府主薄,拿著四百石的俸祿,卻身兼兩職,干著一千四百石的活。
但一連半個多月,趙普一天都沒有上任過。崔超不得不遣人去督促趙普到郡守報到。
趙普其實有他的無奈之處,漢時的官文比較講究,許多用語他此刻根本沒有掌握。真去赴職,他還真干不好。
還有一點,他也不太樂意做這郡丞,眼下培養趙云才是重中之重。
他揣測盧植之所以費盡功夫幫他弄這么個千石職位,可能只是當做跳板,目的是給的履歷上添些東西,他日到了京城好讓朝廷委以重任。
實際工作他也沒必要做,何況崔超身邊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李博。
他完全可以將心思全花費到趙云身上。
歷史上的趙云出生年月年不詳。但很多人推測是公元168年生,趙普了解之后,發現其實相差不大,他生辰是169年正月。
趙普算著他的年齡,將滿16歲,此刻是公元184年離董卓亂政只有五年時間。
這五年是極其重要的,他不僅要結交豪杰,更要把趙云培育成允文允武的大才。
武是不必擔憂,而且他也使不上力氣。文這一塊可不是指文采風流,而是要有謀略,識遠見。
以他當前所見,文能比盧植,那就足以叱咤這個時代。
可想到這里他就有些頭疼,就是自己也遠比不上盧植。哪里能夠交出這樣的學生呢?
更令他無奈的是,這趙云歷史記載堪稱儒將,可少年居然也是如此頑劣。
別說看經史子集這些先賢書籍,你讓他坐到那里,一個時辰不到就不知道到哪里呼朋引伴去了。
崔超派遣的小吏趕到時,趙普正沖著趙云空落落的書桌嘆氣。
“尊駕,太守有請。”小吏恭敬地拱手行禮。
既然已經派人來請,趙普也不好推脫,只好起身趕往郡守府。
“安定這幾日可歇息好了?”
等待他的是崔超和李博,兩人跟前皆有厚厚地文書賬簿。想來新上任的政府官制手頭本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還要面對入冬這件大事。
此刻凜冬將至,各縣鄉須得預備過冬的余糧以及為數不少的鄉勇,以應對突發的情況。
突發情況包括流寇劫掠,以及無法生存的百姓不得已搶糧。
先不說夏季倉促種植的糧食谷物,由于生長周期不夠長,導致并不能完全成熟而導致的產量低。
單說安民分地,施糧耕種,就算當時的盧植等上下官員都盡了力,也是無法照顧到所有百姓的。
因為時間倉促、地域遼闊和人手不足等原因根本是人力所無法克服的。
再者,流民之所以稱之為流民,就在于他們背井離鄉逃難,是在流動的,后來聽聞冀州安撫流民施予耕地,又有新的流民涌入。
而那個時候盧植班師回朝,崔超也不宜留在冀州,回鄉等封去了。
這些人就成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那個年代冬天是很容易死人的,而且是大批量。
趙普想到這里是有些慚愧的,“趙普有負所托,心中著實愧疚。”
“罷了,”崔超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不料他這么有思想覺悟,“以后每天來履行職責就行了。”
他遞給趙普一封信又道:“這是州平的來信,他得到盧將軍要來冀州做州牧的一些消息。”
這點讓趙普有些意外,歷史上盧植被左豐誣陷后下了大獄,判處減死刑一等,也就是后世的無期徒刑。
最后攻破廣宗殺死張梁的是皇甫嵩,此人被后世譽為漢末第一名將(不計三國),這點是名不虛傳的。
后來也是他做了冀州牧。
但此番盧植不曾入獄,親自帶軍平定了冀州幽州境內的叛亂。所以朝廷怎么封賞三大功臣,趙普是吃不準的。
但是無論是誰當州牧,在當時看都是大事。
這里簡單說一下州郡之間的關系。
漢武帝劃分天下十三州之后,設立了州刺史這一官制,但是州刺史俸祿只有秩六百石,遠比不得太守秩兩千石。
刺史主要行使的是監察職責,并無地方實權,到了靈帝年間刺史的職權有所加大,但仍無郡縣的實權,只是京師監察制約地方的一種手段。
但是州牧就不一樣了,州牧秩兩千石,有固定的駐地和官屬,糾劾所部太守縣令可以直接罷免之。手握地方軍事行政大權,位高權重。
州牧這種比后世唐朝節度使職權還要大的地方軍政長官只在前漢末后漢初出現過,隨后就被廢除,再改刺史。
盧植這個冀州牧是一百多年來第一位州牧。
崔超以為這是一件好事,擁兵自重的事,不會發生在盧植身上,他身上的職權越大,對于冀州反而更好。
冀州領九郡,這九郡百姓起碼暫時可免受酷吏豪強剝削了。
趙普卻知道,盧植這個州牧是做不長的。他等同本該坐這個位置的皇甫嵩,救火而已。
朝廷以為此地受黃巾之亂影響最嚴重,需要一個有威望的官員治理一番,一來安撫民心,二來壓制黃巾余孽。
盧植無疑最合適,海內名士,平叛功臣,威德著于四海。
只是時間一過,很快會撤州牧,把盧植調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