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一時忘形,興奮之下又不覺得疲累,一路提縱飛掠,奔出去了老遠的距離。
再回神的時候,李銳赫然發現,自己偏離了最開始的路線,已經深入棲霞山腹地。
視線可及之處,有一座孤峰矗立,峰頂高聳,插入層云之中。
李銳自覺遠沒有達到極限,仍有余力繼續攀援而上。
不如登上那座孤峰峰頂,俯瞰方圓的棲霞山景色?
李銳興起,一點腳下樹梢,復又躍起,折轉方向,朝著那座孤峰掠去。
古語有云,大荒之中,有山不咸。
不咸是白色的意思,這句話是說,在大荒之中有一座白色的山峰。
李銳仰頭看去,只見從半山腰起,皆白殘雪覆蓋在山峰上,令人神往。
李銳當下的輕身功夫,比著那“千里獨行”還要勝出數籌。此時全力登峰,遇到山崖峭壁也只需一個縱躍,而且越向上攀爬,山林漸稀,視線也越開闊,比著在林間閃轉騰挪還要省些心思。
最高處峰頂,是一片完全裸露在外的巨石,光禿禿的石壁上,只有些山風天雷鑿刻的痕跡,幾無借力之處。
李銳此時已經對自身的功夫極度自信,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只是略略看了石壁上的痕跡,便揀選了一條借力的路徑。
輕身提氣,腳下發力,在挑好的借力之處一點,折轉向斜上方的又一處落腳點,如此反復騰躍,七次折身,便登上了峰頂。
此峰全貌,一覽無余。
李銳俯瞰四面,方圓景色又有不同,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邁心思。而且李銳驚奇地發現,在峰頂之下,竟然還有一座小湖,恰好被峰頂巨石給遮擋住了,在孤峰的那一面是完全看不到的。
湖水清澈碧透,一平如鏡,奇異峻峭的峰頂臨湖聳立,倒映湖中,波光巒影。
這座小湖孤懸峰頂,不見水源,也不見從何處流出。孤峰雖有積雪,但是融雪化水應該不足以聚成如此的規模,倒也算頗為奇異。
“這地方如此不好爬,也不知以前有人來過沒有?”
李銳自語,又想到,若是沒有人來過,那自己就算是最先發現了這個湖。如此就該自己來給這個湖取個名字,以傳后世。
取個什么名字好呢?
起個沒什么底蘊的名字,也對不起這鬼斧天工的手筆不是?
叫天池?感覺口氣有點大了。
叫飛來湖?好像也不貼切。
唉,有了!
李銳挑了一塊順手的石頭,又選了一處相對平整的石壁,運足了力氣,在石壁上刻下了三個大字——落星湖。
“既然傳聞棲霞山乃是隕石落地所成,而且確實有隕石落在山中。雖不知是否有流星恰巧落在這湖里,還是取名叫做落星湖好了。”
“也不知這孤峰是否有名字,不如我也先占上?”
李銳想了想,又在石壁上加了三個字,如此一來,就變成了“飛云崖落星湖”。
看著自己的手筆,李銳滿意地把手中石頭一扔。
“等以后要是能建個門派啥的,就把門派建在這里好了,很有武俠味,不錯不錯。”
至此,李銳已經試過了自家輕身功夫的深淺,出來浪這一趟的目的算是達成,若是再不回去,只怕陳寶炯又要絮叨,便順著來路,乘風下山。
衣袂飄飛,恍若天人。
云遮月隱。
辰州城,一座五進的宅子。
李溒審著賬目,有些氣悶。
自從得知了那塊玉符的線索,李溒把府中所有事務都自己接了過來,讓符伯能得以脫開身,全力追查那乾離山的消息。
可是如今幾天過去了,別說什么有用的消息,就是連根毛都沒看到。
偏偏現在又趕上那勞什子海沙幫幫主要過壽。
如今李家產業的大頭,都在漕運、桑絲、瓷器這些,其中桑絲瓷器那都是要運到海外遠洋才有大賺頭的。而想要出海遠洋,昌陽、辰州這一線的商賈,都離不開延津城的碼頭。
有些商號,有錢,有官府的門路,有自家的遠洋船隊,倒是不怕這些延津城的地頭蛇,例如東南巨富金家。
金家產業本就極大,又早早的開了遠洋的航路,據說早年間和當今的皇上還有些交往。自然是所有商賈里最硬氣的那一類。
李家卻不行,李溒販運的貨物,想在延津城搬上出海的大船,不管是金家的船,還是楊家的船,除了航船的東家,還必須得有個人點頭才行。
這個人,便是海沙幫的大幫主萬千三。
他不點頭,任你開出多高的工錢,整個碼頭上也沒有誰敢給你搬貨。
你自己找人搬?人剛進碼頭,就有閑漢上來找茬,保管你干不了任何事。
當然,這些都是以前的老黃歷了,現在只要你孝敬銀子給夠了,海沙幫也不會故意刁難,碼頭上的小嘍啰都還算是和氣生財的。
而且,只要孝敬一家,就可以了。不管你是掛在海沙幫下面,還是掛在其他家下面,都不需要擔心別家來找你的麻煩。
勢力大的,占的商號就多些,吃肉;勢力小的,自然只能喝湯了。
勢力最大的,就是海沙幫。
李溒當年也是使了些手段的,所謂“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正好和了這位老壽星的喜好,這才上了海沙幫的大船。
雖然每年花出去的孝敬銀子如流水一般,但是每年多賺回來的銀子,讓李家闔府上下,都佩服這位年輕當家的手段。
如今海沙幫為幫主做壽,李溒不得不重視。
李家現在生意蒸蒸日上,辰州城里早就有看他眼熱的,要是自己這次的壽禮不夠重,被有心人刻意挑撥李家與海沙幫的關系,就有些不太合算了。
畢竟,李家現在還不夠有錢,也沒攀上足夠大的背景,還需要海沙幫提供一些便利。至于以后么,等李紈學道有成,那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李溒當下實在沒心思放在這上面。以前這些事,只要符伯去做就好了,歷來妥帖。只是現在符伯一去七天,連飛奴都未曾攜帶,一刻沒有消息,李溒便一刻不能安心。
突然,一個黑影閃進堂屋。
李溒大驚,“誰!”
那黑影掀了兜帽,臉上無一絲血色,“當家的,是老奴,驚到當家的,老奴該死!”
“符伯!”
李溒屏退了丫鬟,急道:“符伯,為何受傷了?”
“老奴被一個高手發現了,在我背上印了一掌,那人下了殺手,老奴若不是右心之人,便不能趕回見當家的了。”
符伯語速極快,“當家的,這些無關緊要,老奴一時還死不了,但是此行,老奴已經查到了乾離山的線索。”
“乾離山與海沙幫有聯系,乾離山應該不在大泉,而是在海外某處。咳…”
這符伯一聲咳嗽,臉色便有些詭異的泛紅,被他強壓下去了。
“好,符伯,此事不急在今晚,你且先去療傷,我會好好思量的。”
“是,老奴告退。”
等符伯出了屋子,李溒闔目沉思許久,才自語道,
“萬幫主,這次我就親自去為你祝壽,不知你可擔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