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即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在認知到這一點后,巴薩羅謬心中竟是突然間產生了一種想要笑出聲來的欲望。
——這個世界…還真是絕望到無可救藥了啊。
在掌握著創世模型,可以肆意從起源處修改時間的古老神明眼中,一切未曾抵達同等層次的生命,確實是與螻蟻無異。
不是偏見、不是歧視,甚至連一點傲慢都沒有,因為…在祂們的眼中,這確實就是最為客觀的事實。
人與神之間,的確存在著一道名為實在性的荒謬鴻溝。
在過去可以被隨意修改的情況下,一切需要建立在世界保持著秩序性的基礎上的事物都相當于毫無意義,可以被改寫、可以被推倒、可以被輕易顛覆的空中樓閣。
那些東西之所以存在,只是因為“神”不在乎而已。
只要祂們愿意,財富、權勢、知識、力量,乃至一切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無論是因為一時的好奇而將整個世界化作惡孽滋生的地獄也好,還是因為偶爾的惡趣味,便扭轉所有人腦海中的常識也好,相較于古神難以計量的存在時間,在此處所述之二者,或許連其萬一都不足以媲美。
沒有人會去記得自己吃過多少片面包的,不是嗎?
“神,即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巴薩羅謬喃喃自語,嘴角終于露出了一抹壓抑不住的笑意。
“沒錯,吾等便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切意義所在。”誘人而嫵媚的聲音響起,是地母。
與熱衷于內斗的凡人不同,哪怕道路不同,神明之間實際上也很少有相互敵對的情況,即使曾經有過一些交鋒,可在她的眼中,完成了高維化之后的巴薩羅謬卻已經不再能稱之為敵人了。
“巴薩羅謬,你是與我們一樣的存在,不要遲疑了,快來吧,加入吾等。”
望著那滿懷歡欣之情,正不斷舞動著的觸手,男人的笑容越發璀璨了。
他輕聲問道:“假如我答應了,你的下一句,是不是準備說愿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了。”
地母似乎沒有聽出這句話中隱含的情緒,以為是要答應了,愣了一下后便道,聲音愉快激昂:“沒錯,愿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好吧,那就祝愿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吧。”巴薩羅謬垂下眸子,眼瞳中無悲無喜,帶著諷刺的意味,將這句話輕聲重復了一遍。
沙沙沙…
細碎的聲響莫名的在宇宙真空間回蕩,隨著死亡一同傳向四面八方。
不知何時,動蕩的風再次吹了起來,輕輕拂過時,物質便悄然崩解成了肉眼難以觀測的灰塵,隨意飄蕩。
望向天際的盡頭,在鬼械神的眼瞳中,兩盞幽藍色的火光靜靜燃燒。
以鋼為軀、以鐵作冠。
“終焉”的化身,于此間降臨!
巴薩羅謬抬起眼眸,毫不畏懼的直視著地母身上的無數雙眼瞳,惋惜的嘆息道:“感謝你平白無故告訴了我這么多。”
錯愕只在地母心中存在了一瞬,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
“為什么?”
“難得是因為你那些還沒有徹底放棄掉的凡人之心?”
沉默寂靜。
望著巴薩羅謬沒有回答,像是默認的樣子,地母像是找到了問題的答案一樣,不由得帶著高興的語調安慰了起來:“放心吧,大部分掌握著創世模型的古神都和我類似,除了同類外,基本上什么都不在乎,在各自都擁有著'無窮資源'的情況下,根本沒有會去有心思在意別人干什么。”
“我們有的還有很多很多,包括那些你想知道的真相在內,只要你愿意加入我們,就算是創世模型的秘密,也不是不可以共享給你。”
“時間會消磨一切,到了那個時候,你自然就會明白我此時的好了。”
然而,在這些極具誘惑力的選項面前,巴薩羅謬原本的心意卻并未有半分的動搖。
他搖了搖頭:“都是些很好的條件,如果不是在這里的話,說不定我就答應了。”
雖然在外表現而出的是一副傲慢到認為憑自己的力量可以解決一切的姿態,可實際上巴薩羅謬對自己卻是有著一套極為清晰的認知,并沒有被地母的優待所沖昏頭腦。
完成高維化的圣徒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光是看創世模型無法顛覆教團在常世所設下的[七日創世說]這一點,便已經可以說明喀難世界在這方面有所研究、有所成就的創造界超凡者并不在于少數。
她憑什么看上自己?
有了這個自知之明后,地母的想法向下就很好猜了,無非是那寥寥幾種可能而已。
他沒有忘記,地母在一開始可是根本就沒有想出來的欲望的,直到被自己發現,用能力揪出來,這才動了心思,準備利用這個機會招攬自己,以便一石二鳥,既在教團內埋下了一個釘子,也保住了這座廢棄星系中隱藏著的秘密。
然而,她卻忘了一個事實——現在,已經不再是屬于“神”的時代了。
掌握著創世模型的祂們固然強大,可比起那個能將所有神明趕去古代史的教團而言,這份強大反而卻只能稱得上是“弱小”了。
在三重歷史中,神代史是一切的源頭,現代史是一切的意義,而橫隔在中間的古代史,則是一直以來都在充當著作為緩沖墊的角色。
名義上雖然說是“神”沒錯,但是在實際的功能定位上,這群曾經的神明則是更接近于“提堤壩”和“過濾器”。
等舊神蘇醒,第一個要倒霉的就是這群在自己的歷史中可以為所欲為的神明,巴薩羅謬又不是真的無路可走,吃飽撐得才舍棄在教團的光明未來,鬼迷心竅的朝火坑里跳。
——因為世界的絕望前景便拋棄堅持而轉頭投身于神明?
——何等懦弱!
對著那個體型媲美星辰的肉塊怪物,巴薩羅謬鎮定自若的撫胸致禮,向這個慷慨的老朋友表示感謝。
他輕聲道:“愿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幽冷的藍色火光在眼眶中靜靜燃燒,機神昂首,五指悄然攥緊,握住了那兩側劍刃上遍布著不規則鋸齒的猙獰劍炮。
以千百公里外的血肉星辰為目標,巴薩羅謬用異常認真的態度,砸下了劍刃。
只聽聞蜂鳴刺耳。
只看見地母全身上下數十萬只眼瞳驟然間齊齊放大。
根本沒有延遲的跡象,恐怖的沖擊波便借助空間這種不該作為介質的介質,席卷向四面八方!
就像是一部手法拙劣的荒誕劇一樣,略過了中間所有的變化過程,在這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的一擊下,地母所化的血肉星辰竟是倒飛而出,被加速到了一個恐怖的速度,撞到了最近一個相鄰的小行星之上,使之瞬間變得四分五裂!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突然間會這么強?!
好似每一個基本粒子都被切裂,超越極限的深沉痛苦化作詛咒滲入了靈魂之中,地母能夠感覺的到,在鬼械神這跨越了千萬里的空間距離的零秒斬擊之下,血肉星辰上已經足有數條山脈的沉重質量憑空蒸發!,
沒有感應、沒有共鳴,連確定那一部分質量是否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都做不到,就仿佛是打破了物質守恒的定律,從概念上強行將所接觸到的一切物質都抹除了一樣。
身上切實的痛楚告訴地母,讓她能夠確定。
那一劍,是真正意義上的…
——終焉!
輝光明滅,消失的鬼械神再度出現在原來的地方,望著那只是損失了一部分質量的血肉星辰,巴薩羅謬像是有些意外的樣子,在下一瞬間,毫不猶豫的再度砸落劍刃。
與其說是用“劍”,不如說那副架勢是完全將手中的武器當做了一個能夠最大幅度傾瀉力量的結實工具。
世人求收斂力量精純唯一,將每一份力量都運用的恰到好處,但此刻的巴薩羅謬卻是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借助銜尾蛇循環的無中生有之能,以極為浪費的粗暴姿態,硬生生將劍炮的破壞力推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引力翹曲虛空,漫長的距離被縮短至一步。
在地母的感知中,巴薩羅謬的存在痕跡再一次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
——難道說,他不在這個時間軸了?!
像是撥開了某層施加在心頭的烏云一樣,莫名的靈感在地母心中一閃而過,令她想起了這本該被想起的念頭。
然而,知道…就一定能反應過來了嗎?
似是有所感應,巴薩羅謬的嘴角掀起一抹輕蔑的笑容,頗具嘲諷意味。
淵暗混沌的宇宙間,仿佛曾經世界開辟的再演化,灼目的光輝刺破黑暗而出。在巴薩羅謬的侵蝕之下,化作了真切的利刃,輕而易舉的撕開了血肉星辰周身的偏轉力場。
是地母弱嗎?
不,絕對稱不上弱,掌握著創世模型的她,周身時刻縈繞著源自于太古之初的異化詛咒,假如說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正常水平的圣徒來的話,都有可能在接近的第一步便直接翻車。
只因為…
——現在的巴薩羅謬,遠比她想象的極限還要強大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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