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缽盂內眾人身上的食糧逐漸見底，若是不進食，再厲害的修士也會餓死。
眾人紛爭再起，一個個都為了自己活命，而去搶奪他人的食糧。
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覷的，圣人的秘法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這群人拉幫結派，形成一個個小團體，去搶奪他人手中的食糧，眾人一起對一個人出手，就可以將眾生平等領域反饋自身的傷害平分到每一個人身上。
一個人砍另一個人一刀，就會在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出現與那人相同的刀傷。
而若是一百個人一起砍一個人，一人一刀，一百個人身上每個人都只有一道刀傷，而那一人身上卻有一百道！
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便是這個道理。
眾人尋到了佛圣領域規則的漏洞之處，紛爭一起便死了不少的人。
但這紛爭之中，只有一位早早便消耗完食糧，卻又身手厲害令人忌憚的中年男子并未參與爭斗，只是默默餓著肚子打坐。
逐漸，所有人的食糧都用完了，人們開始將目光放到了那些尸體身上，以及其他人或是快死的人身上。
為了活命，誰也顧不得禮儀和道德，顧不得什么血腥和反胃。
很快，缽盂之內血流成河，先前被佛圣關進去的眾人死的只剩下寥寥數人。
其中就有那一位一直餓著肚子盤坐的中年人，他的身手是這群人中最厲害的，哪怕餓的皮包骨頭，雙頰眼窩深陷，也數次擊退了想打他主意的人。
與其和一個厲害人物爭斗落得重傷，再被人漁翁得利丟了性命，還不如餓著肚子靜待時機。
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時間越往后，缽盂內剩下的人也就越保持著一種默契，寧可餓著肚子忍著也不愿率先動手。
而那餓的皮包骨頭的中年男子，就在缽盂內斷絕食糧，絕食后的第二十三天，突然閉目盤坐之中睜開了雙眼，伸出右手一根食指指天，口中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
話音落下，他的食指頓時綻放無量毫光，一股惶惶如同天威一般的威勢降臨，隨著這毫光撕裂了佛圣的眾生平等領域，將那缽盂打碎，剩下的所有人都得以重見天日。
而那中年人一出了缽盂，天地元氣便滾滾而來灌入其身軀，讓他如同一個氣囊一般，從皮包骨頭的樣子一下子鼓囊了起來，恢復了正常。
同時佛圣也對那男子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做禮，以道友相稱。
此人便是事后開創了全性教派的全性圣人楊朱，圣號為全性保真圣人，一位在絕境之下立地成圣的存在，這段經歷被后世傳為了一段假話，至今流傳。
而佛圣至此之后，也是明白了人性之惡不可估量不可度化，此后便再沒有出世行走過世間尋找緣法。
這段故事為林蒙所熟知，但此后關于全性圣人的記載，除了開壇布道之外也甚少有事跡流傳。
以林蒙看來，全性圣人的道法是超脫的，是直指逍遙的，不該會參合什么天下大亂的事情，后世將全性列為魔教之一，也只是圣人的精神歷經數萬年下來，越傳越歪罷了。
畢竟全性的這位圣人，在記載上幾乎沒有顯圣過，除了仙靈時代末期開壇布過幾次法之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像佛庭道門這種傳承悠久的道統，以香火氣運為主，圣人也會不定時的顯圣托夢，以正教派清明。
全性圣人的精神和道法沒有人出來扶正，越傳越歪，就像樹木不修剪越長越歪，越長越雜亂一般，這也是情理之中。
但以全性圣人這般心性和道妙，怎可能會做禍亂眾生的這種事情？
林蒙百思不得其解。
只聽對面的伏龍老者緩緩點頭，道：
“全性那家伙早期的道心卻是不錯，純凈無暇通透自然，可他卻太過偏執，越是想獨立于天地之外以行無為之道，便越是發覺難以達成。”
得，又是讀心。
林蒙無奈笑了笑，一言不發聽老者接著說道：
“除了像老夫我這樣的先天生靈，這后世所現的一切，上到仙人圣人，下到草木山石凡間野獸，無一不帶著這天地的烙印，與這天地密不可分。”
“我們吃的食量喝的水源來自于天地之間，修煉的真氣元氣來自于自然之力，想要真正做到不拔一毛不取一毫談何容易，全性也是因此在心中有了執念。”
老者說著說著嘆息一聲，道：
“人的道心越堅定，便越容易產生執念且不易消除，這點你應該有所了解，而像全性那般能克制住求生之欲，一心向道，絕食二十三天于瀕死之際立地成圣，這般堅定的道心，其執念也是十分恐怖的。”
林蒙頗有感觸的點點頭，在他的身邊就有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夢殺劍仙沈夢舟便是如此，因自責和愧疚的執念而無法面對自我和本心，哪怕任平生并不怪他，他也執意數十年不見任平生一面。
這就是道心越堅，執念越深。
正所謂人無趣不可交，武無執不可修。
若是修行沒有執著的堅持之心，并且堅定不移的走下去，那武道之路必定是一事無成的。
而有些時候，這堅持和執著，卻會助長心中的執念，也就是俗稱的鉆牛角尖。
越是有成就的人變會越認真喜歡鉆研，同時性情也越是固執。
林蒙想來老者是在說這一點。
“不過全性也算是天資斐然，在這數萬年的執念里，他找到了真正符合他的心道的路，一條另辟蹊徑的路，能真正做到不拔一毛不取一毫的路，那就是…”
老者的話又頓了頓，再次嘆息一聲，才接了下去。
“那就是將自身化作天地，將自身獨立于天地之外，形成一個類似天地的自我循環和規則。”
“這！”
林蒙聞言頓時驚的瞪大雙眼說不出話來。
將自身化作天地，這怎么可能！哪怕是圣人有怎能比肩完整的天地那般偉岸，那是包羅萬物蘊化萬靈的偉力啊！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天才，或者說是怪才才能想得到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