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民走火入魔了,神智不在清明,體內真氣暴動著破碎著他的經脈和內腑,丁然的計劃得逞了。
但丁然此時卻沒有絲毫的高興,常年行走于刀尖之上的他,本能的敏銳感覺到了一股極致的恐怖和危險之感。恍若眼前的這個老人,并非是一個油盡燈枯走火入魔之人,而是一頭發狂的怪物。
他要自爆?不該!真氣殆盡,內息失調,這種狀態下,他就算是會一些自爆的法門,也是不可能自爆真氣經脈的!
顧安民的這一聲怒吼和此時發狂的狀態,著實驚了丁然一跳,加之這種極端的危險之感,讓丁然在心中拿捏不定。不知顧安民此時是真的走火入魔故作玄虛,還是的確有后手布置可以自爆真氣。
這些心思,都在丁然的腦海中如光如電一般的急轉,不到一瞬之間,丁然便下了注意,遵從心底最本能的感覺。
暫時先退去,不去冒這個風險去試探顧安民究竟能不能自爆。反正對方此時走火入魔,說不定再過幾個呼吸就一命嗚呼了,不值得為一個必死之人冒險。
但是丁然這猶豫的一瞬,終究還是讓他晚了一步…
顧安民在走火入魔,神智盡失前,在最后的清醒之中,咬碎了一枚嵌在后牙槽里的一顆黃豆大小的赤紅色小藥丸。
這是顧安民中年之時在外行走,無意間救下了一位從南州被人追殺,逃難而來的一位南蠻修士所贈的丹藥。
這枚丹藥,名曰蠻血丹,是南州地界的被稱為南蠻的一類族群中,所廣為流傳的一種類似燃血秘術的丹藥。
這種丹藥可以激發人全身的血脈之力,真氣和肉身之力都會大幅增長,副作用也僅僅是虛脫或是昏迷罷了,被南蠻一族廣泛使用。
這種丹藥的藥效,不必呂裕所用的瘋魔丹,或者是一些尋常修士中所用來暫時提升秘術的高階丹藥的效果要差,反之副作用也更小。
南蠻一族用這種丹藥在南洲大地上穩穩扎根,就算人數稀少,其內內斗不斷,也憑借這些底蘊少有人敢去招惹。
不過此丹名為蠻血丹,是南蠻一族數千年上萬年之下,根據他們一族特有的血脈所研究出的丹藥,僅僅是對他們一族中人有如此神效。
若是其余修士使用,不僅效果大打折扣,更是會產生極為可怕,無法逆轉的后遺癥,會使全身血脈衰敗,不久便化為一攤膿血,傳聞就連圣人在世都救不回來,對于尋常修士而言,這是必死的毒藥!
起初對方贈與顧安民這顆丹藥,也只是將此南蠻特產以做感激紀念,顧安民也從未想過使用。
不過自從五岳劍宗接二連三遭遇賊人襲擊開始,他便將此丹藏在了口中,以備不時之需。
一些燃血秘術,五岳劍宗沒有,而那種類似瘋魔丹的可以替代燃血秘術的丹藥,也被江湖正道所明令禁止,就算五岳劍宗能搞到手,顧安民這般堪稱正道楷模的人物,也是恪守規矩,從沒在這上面打過心思。
而此時,這蠻血丹,便是顧安民最后僅存的倚仗了,哪怕效果大打折扣,只要有點效果也是好的。
至于使用過后,那堪稱圣人都救不回來的必死后遺癥,顧安民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志的,又豈會怕這些,他用這丹藥,就是打算自爆!
蠻血丹的藥效見效極快,在顧安民咬碎服下后,在腹內用真氣一催,便化為一攤灼熱的赤紅色藥液,滾燙到似乎要將顧安民的腹部燒穿。
隨后顧安民的全身都滾燙了起來,血液流速飛快,皮膚不再蒼白,變成了如同蠻族一般的赤紅色,渾身青筋纏繞,咆哮怒吼著,恍若從傳說中的惡鬼,絲毫沒有當初那慈祥和藹的老者模樣,甚是嚇人。
在蠻血丹的藥效下,顧安民渾身的真氣爆漲,竟是從油盡燈枯的地步又恢復了三成,可這卻在他走火入魔的狀態下,加劇了體內真氣的沖突和對身體的破壞。
更加兇猛的真氣不斷破壞著顧安民的五臟六腑,近乎將他的體內碾成一攤漿糊,渾身滾燙的血脈更是讓他如同遭受火刑一般的痛苦,在這種情況下,他甚至活不過一個呼吸!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馬上就要從這痛苦中解脫了。隨著顧安民那一聲怒吼聲的落下,他的樣貌變的這般赤紅猙獰,在丁然僅僅反應過來后撤了半步的一瞬間,在兩人僅僅相距不到三尺的短暫距離中,顧安民自爆了…
一位千里境修士的自爆,在蠻血丹藥效激活加劇下的自爆,在走火入魔狀態下的自爆。
這一切都讓顧安民自爆時的真氣更加的狂暴,發生的更加迅速,威力更加兇猛,這一下的威能,不弱于那一劍天崩的威力,卻是更加的快速,讓丁然在這么近的距離中根本來不及反應和格擋。
閃耀著淡黃色光輝的一團璀璨的巨大光球,從顧安民和丁然所在之處猛然升起,不斷擴大,轟鳴的劇烈響聲讓遠在五岳劍宗之外幾十里的林蒙眾人都聽的清楚,都能感受到哪劇烈的真氣爆炸帶來的大地的嗡鳴。
那光球不斷膨脹,最后籠罩了整個五岳劍宗,隨后又膨脹些許后逐漸淡去,散開,恍若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的寂靜和云淡風輕,空留一片焦土。
若是之前林蒙一劍雷龍入地,所傷害的范圍還僅僅是在地面的范圍。那么顧安民的自爆,卻是從上到下,籠罩了整個五岳劍宗。
原本在各峰高處,從林蒙那一招手下幸存下來,布滿裂隙岌岌可危的建筑,此刻也都在這巨大的光球內洶涌狂暴的真氣下被撕碎成齏粉。
此刻的五岳劍宗,空留布滿裂痕的六座主峰,一切建筑都煙消云散,只留一地的焦土和狼藉,五岳劍宗從今日起,在根基上已然算是被滅門…
這戰場上的一切,一切影像、一切聲音,都被林蒙用秘術映照了出來,全部都看在五岳劍宗眾人的眼里。
此時的五岳劍宗眾人一陣沉默,有人臉上是震驚的神色,有人是悲切,但大多都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既有哀嘆又有悲傷又有迷茫的一種低頭沉默。
五岳劍宗的宗主,顧安民,死了…自爆而亡,死無全尸,作為英烈而犧牲了。
五岳劍宗的根基,宗門和一切底蘊,沒了…除了在外的基礎資源點仍有人鎮守,他們呆了一輩子的宗門從某種意義上已經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