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本名吳疾的青年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面帶誠懇的許延壽,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既然太守這么說,那我們就等一等。”
許延壽聽到這話,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多謝吳疾公子的體諒。吳疾公子和諸位且放寬心,此事定當給諸位一個交代。”
接著眾人便等待起來,一開始還好,過了一會有人鼓噪著喊道:“我看他這當官的根本就不想解決問題,就是想拖時間!”
“我們要答復。”
“不要糊弄我們!”
被眾人鼓噪著,眾人一陣騷亂起來。
許延壽搭眼一看便發現有幾個家伙在人群之中鼓噪。
許延壽沒說話,只是向和自己交涉的叫做吳疾的青年看了過去。
吳疾見此面色有些掛不住,這些人推舉自己作為和許延壽談話談判的代表,結果現在在眾人授意下答應了稍稍等待,現在又起了這樣的幺蛾子。
他趕緊起身向眾人擺擺手道:“諸位聽我一句,太守已經令咱們山陰的縣令趕過來了,請大家耐心等待一下。等縣令來了,看看縣令怎么說。
若是縣令的回答令我等不滿意,咱們再說如何?”
吳疾口感舌燥喊了數遍才算是勉強壓制住眾人的騷動。
然而這一等又是將近一個時辰,天氣漸漸熱起來,眾人等的還是有些不耐煩,甚至有些騷動再次騷亂的時候,山陰縣的縣令終于來了。
許延壽看到遠處一個馬車停在遠處,一個大腹便便穿著太守官服的男子從車上下,向著自己這邊跑過來。
這家伙跑起來整個人一顫一顫的,仿佛一座肉山。
跑到自己跟前,這大腹便便的男子向自己行禮道:“山陰縣令顧興輝見過太守。”
許延壽不咸不淡的說道:“不必多禮了。”
這這叫做顧興輝的縣令聽此松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拿出手絹擦了擦臉上淋漓的汗水。
許延壽接著說道:“這是你們山陰縣的吳疾公子。我且問你,此前我曾專門向你發文,令你一定妥善安置好你山陰縣轄區受此水利工程影響的百姓。
吳疾公子,你告訴一下咱們這顧縣令,到底是怎么安置的。”
顧興輝聽道這話,看了一眼吳疾。
吳疾厲聲向這個大腹便便的男子道:“還請顧縣令給個交代。水利工程將我等眾人的房屋、良田俱被淹沒,這一淹,毀掉的是我們這人人大半輩子的心血和家產。
我想請問縣令,太守說已經批下錢財安置我等,但是現在錢財在哪里,請太守告訴我等,到底怎么安置的。”
許延壽眼神也銳利的看著山陰縣令,想要看看這縣令是怎么回答的。
山陰縣令本來就熱的汗水直流,現在被吳疾這么一問,更是全身和水洗似的,他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這個,我山陰,我山陰現在旱情嚴重,流民四起,為,為穩定流民,暫時挪用了太守下撥的錢財。諸,諸位放心,待,待旱災結束,我定當,定當妥善安置好諸位。”
聽到這話,吳疾暴怒即將爆發,剛想斥責縣令,但是許延壽卻發話了。
許延壽冷哼一聲,聲音從牙齒縫之中出來道:“好個顧縣令!我劃撥財物之時三令五申,此錢糧專款專用!到你這里還是挪用了!
我且問你,我此前發布過命令,會稽郡所屬所有縣域的賑災問題全部由我太守府負責,我太守府都不知道你山陰縣旱情嚴重,流民四起。你個縣令倒是比我這個太守知道了!
竟然還知道為我這太守分憂了,顧縣令,我是不是得感謝你分擔了我了賑災壓力啊!”
這名為顧興輝的山陰縣令嚇的身上的肥肉哆嗦,嘴里喊著:“不,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許延壽咬牙切齒的說道,“來人,傳檄,令山陰縣令顧興輝去其職,令人查其貪污之罪,給我查清楚,到底我撥下去的對百姓的安置錢財去哪里了!”
雖然一般來說,縣令縣長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太守無權任命縣令縣長,但是太守卻有權利斥責縣令縣長,當然,縣令若犯了大錯,太守也有權力令其自行辭職,或者傳檄全郡革除其職位。
“諾!”許延壽身后兩邊分別站出來一個大漢,按住這山陰縣令,摘掉這家伙的官冠,將其押解住。
“太守饒命,太守饒命啊!”這山陰縣令不住的求饒。
許延壽冷哼一聲,手一揮道:“帶到獄中,令決曹掾給我好好審一審,到底做了多少貪贓枉法之事。”
這兩個家伙這才押解著這山陰縣令離開。
吳疾及眾山陰之人看到許延壽如此雷厲風行就將一個縣令給拿下,心中的怨氣也算是出了幾分。
然而就在此時,混跡在人群之中的人又鼓噪起來:“莫要作秀,僅懲貪官可不行,我們的賠償呢!”
“對,我們的賠償呢。”
“賠償,賠償!”
眾人又騷亂鼓噪起來。
三番五次的挑唆、拱火,許延壽忍不住想要令埋伏在眾人之中的兵衛將那幾個拱火鼓動的家伙們抓起來。
但是他卻按捺住了,此時事情還沒解決,真的要令埋伏在眾人之中的兵衛抓人的話,恐怕會引起更大的騷動和沖突。
吳疾公子此時再次站出來,苦心婆口的向眾人勸解著:“諸位切莫喧嘩,咱們聽聽太守怎么說。”
又是一陣勸解,眾人才算是平息下來。
天又熱,人自然也有些急躁。
許延壽知道不能再讓人這么聚著了,當即大聲喊道:“諸位,我以太守的官位向大家保證,凡在此建設水利之中良田被淹的,可為諸位補償被淹良田平年產量的糧食數量。并在水利修好之后,向諸位授予和原本被淹良田數量一致的上好水田。
凡家中被淹的,可為諸位諸位先提供住所,并在水利工程建設完畢之后,政府出資修建與諸位原本面積相當的泥瓦房及院落。
而且,大家可選擇留在山陰還是前往我太守府治所所在吳縣。
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一聽,竊竊私語起來。
人群之中,挑唆、拱火的幾個賊頭賊腦的家伙看眾人盡皆有所意動,紛紛鼓噪起來:“我們什么都不要,我們就要現在的良田,就要被淹的房屋。”
“對,我們就要現在的良田,就要現在被淹的房屋。”
“不要相信官府的人,他們官官相護。”
眾人被幾個鼓噪、拱火的人一帶節奏,一個個的又遲疑起來。
此時抓人正是好時機,許延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手一揮,對人喊道:“給我抓起來!”
緊接著埋伏在鬧事的人群之中的幾個兵衛立刻動手,將幾個挑唆、拱火的家伙一把按住。
被抓的幾個人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人抓著押解出了人群。
眾人也不明白啥情況,又是一陣亂哄哄的叫喊、騷亂。
許延壽冷艷看了這群被押解的人,這時候才發話道:“諸位,此前我說的條件仍然不變,定然不會讓諸位吃虧。
這幾個家伙混在諸位之中,鼓噪、挑唆、拱火,令諸位和官府作對,實屬罪大惡極。
合理訴求我太守均可商量,但無理取鬧,乃至鼓噪、挑唆、拱火和官府作對,本官也絕不姑息!”
這時候有個白發的男子指著一個被押解的家伙說道:“這個家伙不是咱們村的二流子王麻子嗎,就是這家伙鼓噪的,好險,差點犯了大錯。”
“對,那個臉上一個大痦子的不是孫痦子嗎,他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其他幾個我怎么沒見過,是咱們鄰里的人嗎?”
“我也不認識。”
眾人一個個指著被許延壽抓出來的幾個家伙討論著。
許延壽見此,便知道這次肯定有人在破壞這次的圍湖堤壩水利建設,到底誰是幕后黑手,許延壽決定逮著這幾個家伙好好審問審問。
許延壽這邊看眾人都算是平復了,這才擺擺手說道:“我說諸位,稍后我會留下人手給諸位登基一下自己的損失,諸位可向其報送自己情況。
損失一定給大家補足,但是諸位若是弄虛作假,想要多吃多占,那對不起,別管我太守府的人不夠仁義,一切補償全部作廢。
所以,諸位照實了說,對大家對我都省的麻煩。
當然,諸位也可以試試,但是后果,呵呵…”
許延壽沒多說。
眾人也能從最后許延壽的兩聲輕笑聽出來他的潛在含義。
眾人心中一陣凜然,一些膽子小的趕緊撂下自己心中的那點小聰明。
“好了諸位,太守府向大家敞開了,若是諸位有何冤屈,可直接前往太守府找我,諸位快些散了吧,水利工程早一日完工,諸位便早一日收益。
都散了吧諸位。”
那吳疾也附和著:“太守已經向諸位保證了,大家伙兒都散了吧,快些前去登記直接的損失去吧。”
眾人這才如同蟻群一般紛紛散去。
待眾人散去,許延壽這才含笑叫住也準備離開的吳疾。
他含笑的看著這叫做吳疾的青年說道:“我看吳疾公子在山陰縣頗有聲望,不知吳疾公子可愿跟我做事,若是愿意,我自然不會虧待吳疾公子的。”
這個叫做吳疾的家伙一聽,先是楞了一下,接著有些糾結,最后還是向許延壽深躬到底稽首向許延壽拜道:“小子吳疾見過太守。”
許延壽哈哈笑著,將吳疾扶起來道:“快快請起,今日我又得以柱石!吳疾公子暫且隨太守別駕賈政道學習一番,待對太守府中事務熟悉之后,我再為吳疾公子安排具體的職位,吳疾公子以為如何?”
“且聽太守吩咐。”吳疾拱手應道。
許延壽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來人啊,領吳疾公子去找太守別駕,告訴他我給他派了個人當助手,令別駕好生培養。”
一個隨侍之人出來應聲道:“諾!”
說完,此人對吳疾說道:“吳疾公子請隨我來,我帶你前去面見賈別駕。”
“太守告辭。”吳疾向許延壽拱手告辭。
許延壽拱手回禮。
吳疾這才又向準備帶自己前去面見賈政道的兵衛說道:“有勞了。”
許延壽目送兩人離開,這才走向正指揮著勞工們開始工作的郡司空李興國。
李興國此時正忙得調度人員呢,看到許延壽僅僅是拱手向他說道:“見過太守。我先將人員調度好,還請太守稍待片刻。”
許延壽自然不會說啥,只是拱手道:“李司空請便。”
看著李興國忙而不亂的向眾人發布著一道道的命令,接著眾人便有序的隨著李興國的指揮忙碌著。
許延壽見此一幕,心血來潮,拿起一個鐵鍬也和眾人一起開挖起來。
李興國一時之間沒有發現,待將任務全部分配完畢才發現許延壽正混跡在眾人之中和眾人一起拿著鐵鍬鋤土呢。
“太守,太守快放下,您千金之子,豈能行如此卑賤之事。”李興國看到許延壽如此,趕緊向許延壽喊道。
許延壽不顧形象的用自己的衣袖抹了一下臉上的汗珠說道:“這事怎么就卑賤了?”
接著許延壽向干活兒的眾人喊道:“切莫聽這個壞老頭的話,諸位干的活可一點不卑賤。
非但不卑賤,若是工程建設起來,和蜀郡李冰父子建設的都江堰一般,惠及我山陰縣百姓數百年。
說不得數百年,數千年之后,山陰縣的百姓們還傳頌著諸位的功績呢。
待工程完工,我做主定要立下一個石碑,凡是參與到這次水利工程建設的人員,有一個算一個,將諸位的名字一個不拉的刻在石碑之上。
就算是真的過上數百年,數千年,我也得讓山陰縣的子孫后代記得諸位的名字和功績!”
眾人一聽紛紛激動的大喊一聲:“好!”
一時之間,眾人是干勁十足。
一時之間,眾人仿佛憑空產生了無數的力氣,仿佛手中的工具也不再那么沉重了,鐵鍬下的土也不那么難挖了,一個個你爭我趕的干起來,也不用監工再督導了。
李興國見此,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出現在自己的心頭,他心中暗自嘆息著:“太守都以身作則了,我一定得將這個工程給建設好。”
許延壽咧嘴笑著,露出其雪白的牙齒,喊道:“大家加把勁,我和諸位一道努力,爭取早日將工程完工!”
說完拿起鐵鍬和眾人一起熱火朝天的干起來。
太守和自己一起出著大力,流著大汗揮舞著鐵鍬干活,一種從未有過的尊重感從眾人的心底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