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許延壽沒死?”上官吉一聽,也不裝了吃驚的喊道。
聽到上官吉此言,上官桀氣不打一處來,再次照著上官吉狠狠的踹了一腳:“你個蠢貨,許延壽那臭小子向來為人謹慎小心,你等竟然還想暗算他,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上官吉蜷縮著,不敢反抗。
丁子沱則和烏龜爬似的,準備離開這里。
左將軍瞥了丁子沱一眼,沒有理會。
而此時許延壽也已經收到廷尉那邊的消息了,兇手一網打盡,連夜審訊,結果已經出來了。
但向許延壽報告的那家伙卻有些吞吞吐吐的,許延壽并未為難這個向自己傳遞消息的人。
而是利用其它消息渠道知道,果然如許延壽想的別無二致,此次遇刺,乃是丁子沱、上官吉買兇殺人。
令許延壽有些意外的是霍光那邊的霍丁云竟然沒有參與其中。
此時霍光家中,他親自召見此前被許延壽定為不合格等次的霍丁云。
霍光面無表情,但是眼中卻帶著幾絲欣慰看著霍丁云說道:“丁云未參與此次買兇殺人事件,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錯再錯。
你沒有一錯再錯,很好,很好。光祿丞那邊規矩既然已經立下了,我也不能給你破例,贖錢我給你出,但以后在光祿丞得徐盡職盡責聽到沒有!”
“謝叔祖。”丁子沱跪地對霍光磕了一個頭,接著遲疑道,“叔祖,此前我已經明確放棄郎中之位。此時恐怕光祿丞已經報上去了。”
霍光一擺手道:“這是你不用操心了。回去之后且不可向之前一樣荒廢了學業、事業了!”
“諾!丁云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霍光滿意點點頭道:“你且去吧。”
“孫兒告退。”霍丁云再次對霍光磕了一個頭,這才離開。
目送霍丁云離開,霍光此時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一次上官桀、鄂邑蓋長公主不拿出點東西補償許延壽,恐怕是過不去了。
而此前許延壽也考慮著這件事。
光祿丞雖然不過千石,但是卻是光祿勛的二把手,而光祿勛這部門可算較為獨立,其內部有自己的監獄,處決自己部門的人,根本不用經過廷尉審訊,在光祿勛這個部門內部就辦了。
雇兇謀刺自己的長官,到哪里都是大忌。
許延壽要真是睚眥必報,非得將上官吉和丁子沱干死,光祿勛的一把手張安世頂多也就勸勸許延壽,但許延壽一意孤行,張安世根本不會多插手,反正左右也牽涉不到他。
但許延壽會如此嗎?
肯定不會,真將上官吉、丁子沱干死,許延壽能有什么實實在在的好處嗎?
有,能出口惡氣。
但是然后呢?除了出口惡氣之外,其他好處一點沒有,非但如此,反而交惡了左將軍上官桀。至于鄂邑蓋長公主,許延壽雖然和她有矛盾,但此前也僅僅也是和鄂邑蓋長公主不和罷了。若真干死丁子沱,沒說的,結仇了,女人狠起來比男人可怕多了,許延壽也不知道鄂邑蓋長公主為了孫兒報仇會做出什么事。
這事兒許延壽根本沒多思考便已經做了選擇。
許延壽出了房間,向刁德發號施令道:“傳我命令,令人將上官吉、丁子沱以沖撞上司的罪名給我抓起來!”
遇襲的事,刁德自然也知道了,對于許延壽這個命令刁德雖然震驚,但卻也在情理之中。
他先是看了許延壽一眼,接著便開口道:“諾。只是光祿丞,此時是否還要向光祿勛請示一下?”
許延壽點點頭道:“請示不必了,拿個非隨侍陛下的郎中,我還是能做主的。
待拿人之后,我親自向光祿勛說一聲。
另外,聽我命令,若兩人被鄂邑蓋長公主和左將軍掩藏了。也不必過多糾纏,直接將我拿人這事兒告訴他們二人便可。”
“諾!”聽到這話刁德便知道許延壽心存了妥協的意思了。
顯然,許延壽先出手了。
自然,許延壽這邊拿人的動靜一出,大家都觀望鄂邑蓋長公主和左將軍有什么動作。
都是政治動物,雖然都沒說話,但行為本身便是語言,鄂邑蓋長公主或許氣憤許延壽不給自己面子,但是左將軍上官桀卻意識到許延壽的意思了。
這事兒終究是鄂邑蓋長公主、左將軍他們理虧,若是沒啥勢力的人就算了,此時許延壽雖然僅僅算個成氣候的小山頭雛形,但是卻也不是隨便能拿捏的住的。
左將軍和鄂邑蓋長公主緊急會面了一番,商議拿什么補償許延壽這次遇襲的事兒。
錢財?坐擁長安、洛陽兩大城市的紙坊。他們兩家身價可能都趕不上許延壽。
美女?許延壽十二歲剛剛露頭,嗯,確實露頭了,能干點啥事兒了,但效果恐怕要打骨折了。
兩人能依仗的也就是自己的位置了。
因此商量了一番,兩人能拿出來的,只能是政治上讓步了。
刁德走后,許延壽站起來,看著整個西漢的郡國圖。
他知道,這次外放穩了,甚至再夸張一點,除了左馮翊、右扶風、河南郡、京兆尹等幾個較為重要的郡之外,恐怕其他郡國只要是上官桀和鄂邑蓋長公主的勢力范圍,隨便許延壽挑了。
許延壽在地上圖查看了良久,最后將目光放在了靠近海邊的一個郡上久久沒有再移動。
自然丁子沱、上官吉兩個人一個也沒抓到。
許延壽自然也已經預料到這情況了,他也沒過多的在意此事,真正能讓許延壽在意的只能是許延壽做出這個動作之后,鄂邑蓋長公主和上官桀的反應。
兩人聯袂派遣家中奴仆送來一封信。
信寫的很含蓄,并沒有直言,但話里話外表示向許延壽道歉,然后表示會對許延壽補償的意思。
許延壽自然也含蓄的回了一封,表示這事兒好解決,待過年朝賀結束之后,會提出自己的政治條件。
刺殺這事兒像是沒發生一樣就過去了,只是苦了長安的游俠少年了。
喬四的勢力被連根拔起,而其他長安勢力也趁著這個機會被清掃一空。
朝賀沒啥大事發生,倒是休沐結束之后的內朝朝議卻吸引力更多人的目光。
此時已經是始元二年了,從后元二年,漢武帝駕崩后漢昭帝繼位那一年算起,這已經是漢昭帝當皇帝第三個年頭了。
休養生息的國策漸漸起了作用,整個大漢也漸漸的對這個小皇帝認同起來,國家也太平起來,但隨之而來的土地兼并的情況也出現了苗頭。
當然,現在還僅僅是小規模、零星的土地兼并,大部分百姓還有自己的地,能吃上飯。
這是始元二年第一次的內朝朝議,內朝朝議結束之后,還會進行內外朝的大朝議。
歷年來的第一次朝議都是為本年度的工作立目標、定調子。
今年也不例外。
許延壽有個給事中的加官,有資格參與到內朝的討論,但許延壽一般也沒怎么多言語過,有資格討論是一回事,有實力參與又是另外一回事。
嚴格說起來,許延壽也可以有實力參與到討論之中,但以后的路還長,不必急于一時。
因此許延壽并未過多插嘴,而是看著眾人討論。
許久,經過眾人的一番辯論討論,這一年的軍政國策算是基本定了下來,有些具體事務還得經過外朝的討論定型,然后漢昭帝便將討論的情況發詔書昭告天下。
此時討論已經接近尾聲了,外放的事許延壽也早已經和漢昭帝、大將軍等人都打好招呼了,只是外放去哪尚且未確定。
待諸事都討論完畢,朝議接近尾聲,大將軍霍光這才開口道:“光祿丞許延壽改制考核有功,有功當賞。大家議一下光祿丞賞賜一事吧。”
聽到霍光說著,眾人紛紛看向了許延壽,發現許延壽面無表情,眾人又玩味的看向了霍光、上官桀、鄂邑蓋長公主。
鄂邑蓋長公主作為漢武帝指定的劉弗陵的監護人,自然是有資格參與到國政的。
此時她和漢昭帝坐在一起,聽著眾人的討論,看到眾人都看向她,她不禁狠狠的剜了許延壽一眼,卻沒多說話。
別人沒先說話,倒是御史大夫桑弘羊笑吟吟的開口道:“大將軍說的沒錯。光祿丞此舉可是充實國庫,一舉增加國庫錢財近三百萬錢。該升遷!”
上官桀縱然是被人看著,但卻面色如常開口道:“既然該升遷,瑞侯可有何想法?”
顯然,政治交易開始了。
許延壽自然也不隱瞞,開口說道:“韓非子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族伍。
臣不敢想丞相之位,但亦有所抱負。
此前一直在中樞,不知地方。臣愿到一下縣任一縣令。”
千石的縣令?
除了長安令、洛陽令之外,哪還有幾個縣的縣令是千石以上的官兒的?
許延壽所言前往一個下縣擔任縣令簡直就是開玩笑了。
左將軍豈能不知道許延壽所想?
在左將軍上官桀看來,許延壽說他自己想去下縣任縣令,其潛臺詞就是想去個好的郡任太守。
太守乃是兩千石的大員了,或許因為郡國大小不等有中兩千石、真兩千石、兩千石以及比兩千石不等。
但確確實實乃是大漢的高級官員,非要類比的話,那就是現在的省委一把手的角色。
按照道理說,不是沒有從六百石的刺史一躍而起直接擔任太守的,如雋不疑便是因為平叛有功,從刺史直接變成了兩千石的大員。
許延壽這么個千石的光祿丞外放升遷為兩千石的太守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是關鍵是許延壽太年輕了,如今也不過十二三歲。
可以想象一下,十二三歲擔任一個省的大員是什么概念,毫無疑問,肯定會引來別人的質疑。
但是左將軍沒辦法,還是只能開口順著許延壽的意思說道:“諸位,瑞侯自先帝時任郎中起,其所作所為,皆有目共睹。如今又做出一番成績,可謂年少功高!昔日冠軍侯不足弱冠任職驃騎將軍。我看今日可令瑞侯牧守一方,也是一番佳話。諸位以為如何?”
上官桀說完,看了一眼眾人。
漢昭帝也沒說話,眾人也相互看了看,卻也沒有言語。
當即場面有點冷場。
霍光見此,開口道:“諸位可以議一下左將軍之言。”
這句話一點傾向都沒有。
但是沒有傾向就是傾向,說明霍光并不反對此事。
當即上官桀的人開口道:“左將軍之言有理。我看可以試試。”
然而此時桑弘羊卻開口道:“我看外放為太守不如繼續留在中樞。搜粟都尉、水衡都尉皆可令瑞侯盡職。”
顯然桑弘羊看上了許延壽搞錢的能力了。
水衡都尉是漢代主掌皇室財政的官吏。漢武帝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始設置水衡都尉,下屬鐘官、辨銅、山林、技巧、等官,掌上林苑,兼主稅入和皇室財政的收支以及鑄錢。
甚至不僅僅是西漢時期有這個,后世東漢雖然裁撤水衡都尉,其執掌歸入少府。關于水利航政的部分,則歸都水使者。但是三國魏有重新有了,但是卻不管錢了,而是掌水軍舟船器械,晉以后不常置,南朝宋曾置水衡令。唐曾改都水監為水衡都尉,旋復舊稱。水衡名稱的由來,據《漢書·百官公卿表》應劭注:“古山林之官曰衡,掌諸池苑,故稱水衡。”
搜粟都尉掌管生產軍糧等事。韓信曾任此職,《史記·淮陰侯列傳》載:“滕公奇其(韓信)言,壯其貌,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兩個官職都和錢財有關,豈不是看上許延壽搞錢的任你管理了?
至于為啥不讓許延壽擔任少府的職位,因為他御史大夫手不夠長,伸不到,就算是許延壽有政績,他也沾不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