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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何解圍

  但許延壽仍然掙扎的起來了。

  因為作為軍御史,其職責還沒履行。

  剛剛在出征之前宣讀的《十七禁五十四斬》,不能成為一紙空文。

  在韓滅胡的陪同之下,許延壽前往各個部隊轉悠。

  此時軍中早已經得到消息,軍中來了一個年幼封侯的軍御史。

  每逢許延壽前往某一部曲之時,曾在出征開拔之時見過許延壽的將士便拱手向許延壽打招呼。

  許延壽也拱手向眾人回禮。

  一番視察,許延壽竟然未發現什么違法亂紀之事。

  竟一番打探,許延壽方才知道,這數萬人竟然多是司隸良家子,而非受刑贖刑人員。

  此番前去多為搏個前程。

  或者說是前去鍍金來著,上官桀乃是孝武顧命大臣,有其彈壓,這群良家子驕縱之氣也不敢顯露,自然顯得頗為老實。

  至于七科謫人員,多為輔兵。

  經過數日的行軍,在左將軍的帶領之下,前來解圍朔方城之危的眾人終于即將到達朔方城了。

  此時朔方城已經被圍,待左將軍到達之事,廣牧已經被圍攻數月。

  但朔方之郡,左邊為左賢王之王庭,右邊為右賢王之王庭,正對著的乃是單于王庭。

  可謂之四戰之地,雞鹿塞、高闕、支就城這一帶乃是朔方邊境,也已經遷人修葺趙、秦長城以防備。

  此前,貳師將軍李廣利因巫蠱禍患牽連,致使貳師將軍領兵數萬投降匈奴。

  持續十數年打擊匈奴的國策,自貳師將軍李廣利投降匈奴之后,大漢便一直未曾進行。

  在李廣利投降西域之前,幾乎每年春季,漢武帝總是會派人對侵襲匈奴。

  春季乃青黃不接之時節,且動物多在此時節發情,且匈奴春季無事,多行野合之舉,女子也多此時節受孕。

  正因為這,漢武帝每每春季侵襲匈奴致使匈奴女子、牲畜因為躲避大漢騎兵的進宮,而不得不逃竄奔波,逃竄奔波之下,無論是懷孕女子還是懷孕牲畜,墮胎情況異常嚴重,此計策頗為毒辣,乃斬草除根之策。

  《漢書匈奴傳》記載:三歲,武帝崩。前此者,漢兵深入窮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墮,罷疲極苦之。

  也正是因為貳師將軍喪失大將軍士卒數萬,導致大漢傷了元氣,此行二十多年的斬草除根之策,連續數年未曾進行,讓匈奴恢復了三年的元氣。

  甚至這一仗,都讓匈奴膨脹了,竟然讓匈奴單于說出:“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今欲與漢開大關,取漢女為妻,歲給遺我糵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它如故約,則邊不相盜矣。”

  南邊有強盛的大漢,北邊卻還有強壯的匈奴。我匈奴乃是上天的寵兒,不必在乎那些來往回拜小禮節。現如今,我想和漢朝重新開關貿易,并且娶你們大漢的女子為妻,每年給我進貢糵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和以前的合約一樣,那么咱們兩個就不用相互攻擊了。

  當時許延壽在陪劉弗陵讀書,不知道此事,后來聽說之后,漢武帝因此差點當場就將遞交國書的匈奴使者給斬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往龜縮王庭,或在西域找大漢麻煩的匈奴竟然膽敢犯邊了。

  但是豈不知,此時的大漢進攻可以一當三,若是防守更能以一擋百。

  攻入朔方之后,左賢王、右賢王以及單于所屬,雖越過長城,攻入朔方郡之內,圍攻廣牧、朔方、沃野等諸城數月,卻一無所有,未破一城池。

  根據此前收到的消息,匈奴久攻之下,一城未破,此時已經將人馬聚集,許是為集中優勢兵力,此時已經聚集在朔方城,準備將朔方城攻下。

  此時左將軍所領的大軍數萬,已經到達了呼遒,此地已經距離朔方不遠了。

  此時匈奴騎兵已經游弋在大軍左右,定然,匈奴已經知道此事左將軍上官桀前來解朔方城之圍的消息了。

  大軍進入呼遒城,城主府,上官桀召集眾人準備議一下朔方戰事,許延壽自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到達帳中,眾人都已經到了,許延壽也趕緊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待許延壽到達,上官桀這才說道:“諸位已經到期了,討論一下這匈奴該怎么打?”

  此時軍司馬范明友道:“左將軍,還用討論,直接向朔方出擊便可,我大軍數萬,區區匈奴不足為懼。”

  此時軍中長史王莽皺眉道:“軍司馬,此時我軍中軍糧僅夠三月可用,若直接出擊,久追匈奴不下,若無補給,恐有不測。”

  護軍都尉趙充國看了看地圖道:“此前貳師將軍失利,失我大漢數萬精銳騎兵。若騎兵在,可逐而攻之。但…”

  說到這,后面的話趙充國便未多說。

  上官桀也看著地圖思索起來,此時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正陷入沉思的許延壽。

  當即心中一動道:“軍御史可有何良策?”

  許延壽聽此有些意外,但還是站起來開口道:“此前,我曾向我直屬部曲一百余人講述過我熟讀石渠閣兵書所總結的一些紙上談兵的經驗。

  第一條便是戰爭是政治的另一種手段。

  因此我們應當考慮匈奴為何要攻打我朔方?”

  上官桀一聽,對許延壽的說法頗為感興趣,道:“軍御史可繼續說下去。”

  許延壽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根據匈奴情報,此前,貳師將軍李廣利,投降匈奴后,因衛律之言,匈奴單于殺害李廣利祭神。李廣利臨被殺時,怒罵道“我死必滅匈奴!”

  也不知李廣利詛咒真的生效還是其他原因,李廣利死后,近些時日,匈奴接連數月雨雪不斷,家畜死亡,百姓疫病不斷,種植的黍穄也無法豐收,聽說現在單于害怕了,為李廣利建了祠堂祭祀李廣利。”

  上官桀點點頭道:“我聽說過此事了。可憐貳師將軍卑躬屈膝以換取一命,竟然落得此等結果。”

  許延壽道:“左將軍,此非重點!重點乃是匈奴近些時日,額家畜死亡,糧食歉收。

  且我大漢三年未曾耕犁,匈奴人口劇增。

  定然是匈奴無糧了,若不做點行動,恐怕匈奴子民要被餓死了。

  此番匈奴攻我朔方,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一來為消耗其無法承受的人口,二來若攻破我朔方城池獲得一些糧食最好,若城破無所收,也可攜破城之勢,和我大漢議和,換取其生存空間,甚至還能因此向西震懾西域諸國,向東震懾烏桓,壯大匈奴聲勢。”

  眾人聽許延壽之言,不少人竟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上官桀卻面色平靜,顯然也猜測到了匈奴進攻大漢的原因。

  但縱然如此,上官桀還是露出極為欣賞的表情,接著點點頭示意許延壽說下去。

  許延壽繼續說道:“左將軍,無論如何,我等定然不能令匈奴破城成功。”

  上官桀點點頭道:“軍御史,既然匈奴有此目的,為何數十日圍攻朔方不下,卻并不選擇其他城池?”

  許延壽也是頗為不解,但許延壽還是將自己并不成熟的建議全盤向左將軍上官桀說出來:“左將軍,我大漢之軍與匈奴之軍相比。會戰我大漢之軍可以一當三,甚至以一當五。

  但匈奴之軍盡皆騎兵,我大漢之軍多為步卒。

  其聚散如云,機動性極強,野戰空曠之地,十萬,數十萬人圍攻我等,久守必失。

  李陵、李廣利等失利盡皆因此。

  我想,匈奴定然也是準備如此打算,對戰我之軍隊。

  因此其圍攻朔方不下,或并未強攻,而是以朔方為誘餌,吸引我等主動前去救援。

  其主力以逸待勞,攻擊我援軍與荒野之上。”

  左將軍聽此一拍桌面,大聲道:“軍御史說得好!”

  此時王莽也露出了笑容點著頭,顯然對許延壽的這一番分析頗為認同。

  軍司馬范明友道:“我等可行何策略解此圍?”

  許延壽道:“此圍點打援之法。

  其策略有三。

  其一,丟卒保車。我等可憑朔方城守軍堅守,不必理會,待其攻城疲憊,以逸待勞,進宮疲軍,定然事半功倍。”

  上官桀搖搖頭道:“不可,朔方城可堅守,但我等糧草不足,若行此計策,頗為兇險。”

  許延壽道:“其二,圍魏救趙!匈奴圍我朔方,我等也可去圍匈奴其他重要城池,逼迫匈奴不得不抽兵回援。從而解救了朔方。”

  上官桀聽此,沉吟我了,繼續搖頭,說道:“此計策恐也不可。頭曼城、受降城昔日均在我軍手中,但今日我等已經失去,無長城之險,恐不能守住,且匈奴也并不一定在意。”

  許延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可關門打狗,內外夾擊。”

  上官桀道:“具體說說。”

  “我們可以用一偏師詐作主力,穩扎穩打向朔方解圍。

  主力大軍藏匿,待匈奴中計與偏師交戰膠著之時,我等可盡發大軍,趁其不備,里應外合,破匈奴之軍!”

  上官桀一聽,眼睛一亮道;“此計可以。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相互看了看幾個人也相互商量了一下,護軍都尉趙充國說道:“軍御史之計,我看可以!”

  “對,我覺得也行。”軍中長史王莽也附和著。

  “計策是好計策,只是此偏師恐怕有覆滅之危險。”軍司馬范明友沉吟了片刻皺眉說道。

  上官桀大手一揮道:“戰爭怎么可能沒有危險,即便是真有危險,此等計策也可削弱匈奴有生力量。

  就這么定下來了!”

  上官桀拍板,眾人也就沒再說什么。

  上官桀繼續問道:“此偏師誰愿意率領?”

  說完掃視了一眼眾人。

  許延壽沉吟了一番開口說道:“左將軍,我還需說明一件事。”

  上官桀看了許延壽一眼道:“你說!”

  許延壽道:“此偏師或許機動性不強,但是必須有足夠的防御能力和進攻能力。

  必須能夠在匈奴的進攻之中堅持的住,并且在于主力內外夾擊之時有足夠的力量支援主力進攻。

  因此,主力之師可以是騎兵,但偏師必須是精銳步兵!”

  上官桀微微一笑道:“軍御史此言倒是無礙。今日我等已經準備足夠的武剛車和足夠的盾牌長矛。”

  許延壽聽此,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好。”

  上官桀說完,開口道:“再問一遍,偏師可誰愿率領。”

  眾人聽此,紛紛踴躍表示自己可以。

  許延壽沒有說話。

  上官桀從趙充國、范明友、王莽三人身上掃視了一番。

  他先將范明友排除了,范明友乃是霍光的女婿,偏師吸引匈奴頗為危險,若范明友有失,恐怕回去霍光定然對其有看法。

  接著又排除了王莽,此時王莽年歲已高,若其率領偏師,恐怕匈奴持續進攻,許晝夜不息連續指揮,王莽恐怕精力跟不上。

  想來想去,還是趙充國合適。

  想到這,上官桀當即開口道:“護軍都尉,此番還需麻煩你吸引匈奴主力了!”

  趙充國一聽,點了點頭,嚴肅說道:“我定當不辱使命!但左將軍,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左將軍答應。”

  上官桀聽此,點點頭道:“說吧,什么不情之請?”

  趙充國看了一眼許延壽。

  一種不好的預感出現在許延壽的腦海之中。

  趙充國向上官桀說道:“左將軍,軍御史兵法得當,我能否與軍御史一起率領偏師作為誘餌?”

  許延壽一聽,當即就想跳起來,大聲喊:“不行,我不行!”

  上官桀聽到許延壽回答,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這么定下了!”

  但是他忍住了,軍隊之中,說自己不行,恐怕也別指望這輩子能在軍功權貴面前抬起頭來了,要知道這群軍功權貴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之輩。

  許延壽這邊剛想著找個什么借口來回絕此事呢。

  上官桀卻點點頭道:“護軍都尉的請求,我準了。軍御史,你沒意見吧。”

  許延壽滿臉漲紅,懷著一萬個不愿意,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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