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終究,漢武帝暈厥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燕王劉旦當即快馬加鞭上書甘泉宮這邊。
此時甘泉宮,剛剛有所起色的漢武帝半躺在床榻之上詢問政事。
三公九卿盡皆前來告知漢武帝政事情況。
漢武帝閉著眼睛躺在床榻之上偶爾點點頭算是回應。
眾人也都不知漢武帝是何意思,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待所有人將近期政事全部說完,漢武帝才睜開眼睛虛弱的說了一聲:“眾卿忠于職守,朕在此謝過諸位了。”
“臣等本職,豈敢榮陛下此言。”丞相田千秋代眾人說道。
漢武帝道:“邊境無戰事,國內無災禍。此時節正是農耕之事,萬望諸位興桑植,重農耕。”
“諾!”眾人應聲道。
“若大事,諸位各司其職,可自行決定分內之事。”漢武帝繼續說道,“諸卿,可還有事,若無事,諸位先忙去吧。”
就在此時宗正面有難色,有些躊躇。
漢武帝搭眼就看到了他的表情,用虛弱的語氣說道:“宗正何事,可直說。”
宗正此時才將一封奏疏雙手捧著遞上去道:“此燕王托臣給陛下此奏。”
“嗯?”漢武帝一聲,將帛書取了過來,看了一眼。
還沒看完,漢武帝氣的將手中的帛書有氣無力的扔到地上,臉色通紅,胸口劇烈起伏,發著狠從牙縫里說道:“諸位看一下,這個逆子,這是盼著朕死呢!”
許延壽見此,趕緊說道:“陛下息怒,萬望保重身體。”
說著便要將帛書撿起來,遞給漢武帝。
漢武帝卻手一擺道:“讓諸位卿家都看看我這逆子多么孝順!”
許延壽一聽,這才將帛書遞給了田千秋等人。
眾人輪番看了一圈,傳到許延壽的手中,許延壽這才看了一下奏疏的內容。
發現此奏疏上寫著,什么:兒臣思念陛下,聞陛下身體欠安,甚為擔憂,然后又說什么請求進京宿衛陛下以防范有什么不測的事情發生。
雖然字里行間沒有一句話是表達希望漢武帝在病重之時立自己為太子的言辭,但每一個字都透漏著這個含義。
眾人看完后,紛紛相互望了望,不敢說話。
漢武帝閉上眼睛,躺了下來,胸口起伏著,過了許久才平緩了自己的怒氣,面無表情的說道:“宗正,是誰替燕王傳的次奏疏?”
宗正嚇的哆嗦,拜道在地說道:“燕國相國親自前來。”
漢武帝道:“既然心存從龍之功,就要擔得起失敗的代價。詔燕國藏匿亡命之徒、違反漢律,斬燕王使者,削燕國良鄉、安次、文安三縣!”
“諾!”眾人凜然應道。
然而眾人還是沒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漢武帝見此,道:“可還有事?”
聽此,老成持重的宗正思慮再三,還是開口說道:“陛下,臣聞太子是天下之本,實系萬國之心,七鬯是司,國朝盛典。陛下倘行大禮,則豈惟肆赦,兼可郊天。”
漢武帝聽此言,久久未有言語,過了許久,才閉著眼睛道:“朕知道了。過段時間自會給你們答復。都退下吧,瑞侯留下。”
眾人一聽,紛紛告退,只留下許延壽一人在漢武帝身邊。
漢武帝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許延壽道:“延壽,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許延壽斟酌說道:“陛下,臣仍乃六皇子身邊之人,不便討論此言。”
漢武帝斜著看了許延壽一眼,開口說道:“你如此聰慧,豈能不知朕之心意?”
許延壽冷汗淋漓,低頭拜道:“太子乃國之根本,臣豈敢妄加猜測!”
“哼,不老實!”漢武帝不滿的說道,“朕早已意屬弗陵,你豈能猜測不到?”
許延壽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
“朕的幾個兒子,除了據兒之外,也就弗陵頗為聰慧,有明君之相了!
可惜,可惜啊…”
此時漢武帝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劉據。
許延壽還是不敢打擾到漢武帝。
過了片刻漢武帝才說道:“若弗陵年歲稍長,朕縱然早走,亦可安心,可憐我老來得子,還未等弗陵長大,便要去了,朕不放心啊!
瑞侯,你覺得朝中誰人可堪為弗陵輔政?”
許延壽面露遲疑,斟酌一番,也不知說誰好:若是還是按照歷史上霍光等人的來說,若劉弗陵繼位,肯定是一個不算好,至少不壞的選擇,至少霍光即便權傾朝野之后,不會謀權篡位,但獨掌大權是難免的。
若是不按照歷史上推薦霍光等人,其他人許延壽根本不熟,小孩子話就是不是一伙人。
然而,還沒斟酌一分鐘,許延壽發現一個問題:這事兒輪得到他做決定?
許延壽當即說道:“陛下已經有答案了,何必問我?”
漢武帝撇了許延壽一眼,冷哼說道:“哼,小滑頭。”
許延壽嘿嘿一笑,沒說話。
漢武帝則嘆息道:“朕是不知朕想的幾人,誰為主,誰為副啊!”
許延壽開口說道:“陛下,六皇子年幼,當取忠貞不渝、謹言慎行之人。
陛下若有不決,或可派人觀察眾人之為人。”
漢武帝沒說話,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過了片刻,漢武帝才說道:“你且先回去吧。”
許延壽說道:“諾。臣告退。”
待許延壽離開,漢武帝這才看向了許延壽離開時候的背影,面色陰晴不定,神情透漏殺機,嘴里自言自語道:“此子玲瓏剔透,若據兒尚在,朕定然不會起此心思,可惜弗陵年幼!是為吾兒留為柱石還是…”
然而,思慮再三,漢武帝突然想到了自己孫兒劉進的尸首還是許延壽收斂的,當即心軟了下來,嘆息一聲道:“你對我劉家也算恩,就暫且留你一命,切莫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
而此時在鬼門關繞了一圈的許延壽還不知道此事,仍然心中對比著史書上的記載,以及想著今天漢武帝和自己說這些話是幾個意思。
若是記憶沒出錯,史書記載的劉旦乃是七月份在漢武帝病重的時候才有了派使者投石問路這件事。
現在歷史顯然發生了一些改變。
除此之外,按照記載,也是在此事之后,漢武帝就立了劉弗陵為太子。
現在漢武帝僅僅是斥責了劉旦的行為,但并未立劉弗陵為太子,反而向自己詢問這些話,這令許延壽有了一絲脫離自己掌控的不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