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
這仲春的天氣,山頂之上卻還冷的奇寒。
不知何時,似有雪花從空中落了下來。
但以張正華和黃天岳為兩點繞成的橢圓之中,卻散發著濃濃的熱氣。
仿佛這里是另一個世界,兩人分處于這世界中的兩個焦點。
他們的眼中沒有別人,只有對方。
橢圓之外,黃山派弟子已經全軍覆沒,除了田伯光和儀琳還站在一旁,鐵南峰和舒奇也不知所蹤。
儀琳臉上帶著擔憂,默默口誦經文,為張正華禱告。
田伯光則仔細打量張正華黃天岳二人,想要找機會上前動手。
他手上已經多了一副單刀,還有一把長劍。
只是看兩人斗得正猛,他一則不好插手,二則也不能把長劍送給張正華,只能一直這樣等著。
可現在兩人停手,卻都受了傷,他仍舊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一打擾,兩人再度打起來,那便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于盡。
明明眼下他們整體占了上風,若現在上手害了張正華,那就太不劃算。
于是他手持單刀,死死地盯著黃天岳,就這么默默守著。
黃天岳似乎并沒有看到他,而是一雙眼依舊死死瞪著張正華,然而遲遲都不動手。
“老東西畢竟還是老了。”
張正華心里暗道,但高興不起來。
他忽然感覺到后背有冷風刮過,受這冷氣一激,身體的氣力快速流逝。
照這么下去,只怕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就不知道以田伯光的功夫,能不能拿下這個強弩之末的老東西。
“老東西,速速束手就擒,否則殺了你的寶貝孫子!”
一道聲音猛地從遠處響起。
張正華眼神微微一瞥,就看到鐵南峰和舒奇分居左右,將黃少元挾持上了山頂。
鐵南峰將長劍架在黃少元脖子上,黃少元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哆哆嗦嗦叫道:“爺爺,放他們下山吧,我的傷已經被治好了。”
黃天岳沉默半晌,沉聲道:“好,老夫放你們下山。你們治好我孫兒,但殺了我這么多徒弟,得給老夫一個說法。”
“你要什么說法?”張正華問道。
黃天岳道:“我要你的紫霞秘笈!”
張正華大笑:“紫霞秘笈我已經給了令狐沖,你向令狐沖討去。”
黃天岳道:“你現在給我寫下來。”
張正華道:“我現在提不動筆,你等我養好傷,我給你寫。”
黃天岳豈會相信他的鬼話。
這年輕人養傷肯定比他養傷更快,若是真等這小子養好傷,自己豈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于是他沉吟半晌,道:“你給我現在就將紫霞秘笈的心法口訣念出來。”
“若是不念呢?”
“那就殺光你們!”黃天岳猛地提聲大喝。
張正華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老東西居然還有余力。
若是這老東西拼著同歸于盡,恐怕還真有可能把他們所有人殺死。
難怪老東西一直沒用什么下毒之類的下三濫手段,這是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
只是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的實力居然會在短時間內大大提升,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鐵南峰忽然大喝:“老賊,你還敢動手,我先殺了你的寶貝孫子!”
黃天岳哼了一聲道:“我孫子的傷只治了一半,還沒有徹底痊愈。若是放你們走,我又沒有紫霞神功繼續替我孫子療傷,我孫子仍是死路一條。你殺與不殺又有何區別?”
鐵南峰啞口無言,對方說的很有道理,竟是讓他不知如何辯駁。
張正華道:“這你放心,我既然答應治好黃少元,自然會讓他痊愈。只要你讓他和我們一起走就行。”
“不行!”黃天岳厲然否決。
黃少元急道:“為什么不行?爺爺,我愿意和他們一起下山。風大哥都答應我了,只要大家一起離開,絕不會說出山上發生的一切。不管是恒山派、華山派還是令狐沖,都不會來找黃山派的麻煩。大家等于從來沒見過,兩不相擾,這不好么?”
“原來是你!”
黃天岳猛地轉過頭來,銅鈴大的眼睛中射出濃濃的殺意:“你這個叛徒!”
“我…”
黃少元駭的連連后退,臉色煞白,嘴巴就那么張開,呆呆地看著爺爺那張憤怒到扭曲的老臉。
忽的,那老臉變得更加扭曲,一口鮮血噗的噴出。
就見黃天岳悲憤大吼,雙掌憤然打向了偷襲他的張正華。
張正華連忙舉雙掌迎敵,卻被對方的雙掌壓下,竟是將他的兩條手臂壓得骨折斷裂。
這關頭,田伯光終于搶上一步,施展三十六式狂風刀法,將黃天岳逼退。
兩人眨眼間對了十幾招。
陡然間,黃天岳臉上泛起青光,一掌迎在了刀面上,又一掌拍在了田伯光的胸口,將田伯光擊飛數步之遠。
“不可不戒!”
儀琳驚呼一聲,立刻手持長劍擋在了田伯光和張正華面前,一張俏麗清秀的臉蛋透著堅定的勇氣。
黃天岳兇煞的雙眼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笑了一聲,道:“小師傅,若是我死了,你愿意為我誦經么?”
儀琳愣了一瞬,道:“老前輩若是愿意放下屠刀,晚輩愿為老前輩誦經…”
說了一半她忽然反應過來,啊了一聲:“老前輩,您…”
黃天岳大笑一聲,轉過身子看向孫子黃少元,道:“老夫神功蓋世,所向無敵,卻偏偏被你暗地里捅了一刀。好孫子,好孫子!畜生,爺爺我何曾對你不起,你要如此對我?”
最后一聲厲喝,宛若天空響了一道炸雷。
黃少元哆嗦了一下,弱弱道:“若是爺爺不逼我練那什么鬼功夫,像奶奶那樣待我,我也不會想要離開。”
黃天岳冷笑:“原來是那老賤人把你教壞的。”
黃少元猛地站起身來,道:“奶奶十七歲被逼嫁給你,那時你都四十歲,可奶奶毫無怨言,反說是你收服了山賊,保護了周邊村子,一輩子用心服侍你。你,你不能這樣侮辱她!”
“小畜生,你竟敢對我吼!”
黃天岳大怒:“那老賤人把你教的很好啊。我侮辱她你又能怎地?生了一個兒子就再不下蛋,反而倒打一杷,把老子說的一無是處。要不是他老子騙我在前,老子會娶她?”
黃少元道:“明明是你自己練那霸道功夫傷了身子,年紀又大…”
“你說什么?”
黃天岳聲音拔高八度,氣的差點再度噴出一口血來:“這都是誰教給你的,是誰在背后說我壞話!”
黃少元嚇得垂著眉,但仍低聲道:“我爹說的。黃山上的仆婦哪個沒有遭你侮辱,但沒有一個能夠,能夠…總之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
黃天岳一口血噴出老遠,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
好像之前受的所有傷都沒有這一下來的重。
乖孫子這一句話,簡直就是壓倒他這只駱駝身上最后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