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慶州城上。
果來盯著前方明軍的動靜,眉頭緊皺。
這三千人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來了得有兩天了,可他們一到就開始大興土木,修建工事。最中間的是一處環形的城墻,高不過一兩丈,寬不過一丈,方圓不過二百步,離慶州南城門正前方不過六百步。兩側還各修建了兩處地堡,正中的環形城墻連在一起看,呈鋸齒狀分布,相隔大約二百步。最近的地堡距離城門只有五百步。
自己一開始看到他們在修建城墻,差點沒笑的岔了氣。那么小的堡壘,恐怕也得干上一個月才行,而且自己這邊只要持續騷擾,他們就絕對蓋不起來。拖上一陣子,他們就會因為糧草不濟而自動退去。心中很是憐憫,想著過幾天再去當拆遷辦。
可過了一夜,他們竟然都快蓋好了!從南門城墻看過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螃蟹,虎視眈眈看著自己。果來氣壞了,急忙令自己手下大將圖里木率軍五千前去搗毀。可那三千人無所畏懼,站在還未修葺完全的城墻之上向著自己的兵馬拋射箭矢,居高臨下,幾輪箭就干掉了自己數百人馬。那堡壘正中還有一架巨大的投石機,里面都是工程石料,對著圖里木的后方一頓猛砸,砸的自己是人仰馬翻。
他看的清清楚楚,自己人射出的箭矢確實擊中了不少明軍,但倒下的人寥寥無幾。尤其是離他最近的城墻上,有幾個人明明被射中了至少十支箭,可那箭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紛紛彈落在地,沒有對那幾個人形成哪怕是一絲的傷害。那幾個人趁機反擊,又射殺一批。
后來圖里木是在是傷亡慘重,被迫不得已撤回了兵力。一清點人數,居然損失了一千多人!還有三百多人受重傷,基本上治好了也殘廢了。而對方呢?只有一百多個人被打下了城墻,而等自己人撤退以后,發現其中一多半的人都被拖了回去,貌似還有氣兒。
自己死傷一千三百多人,對方就死傷一百多?明軍怎么都刀槍不入,變得這么厲害?而且自己要一個月才能蓋好的碉堡,他們一夜之間幾乎就完成了?這要是他們來攻打慶州,都這么刀槍不入,自己雖然有五萬大軍,可也是有些難啊!
“父親,要不孩兒再去試探一下,那個碉堡打不掉,幾個地堡總歸是能夠毀掉的吧?”看到自己的父親神色憂郁,不蘭奚主動請戰道。
“不。”果來制止了不蘭奚,肅然道,“我們雖然有五萬大軍,但要防守慶州這座城,還是有些捉襟見肘。還不清楚對面明軍的意圖,雖然斥候探報,他們的先鋒部隊確實只有這三千三百人,后面一直到松亭關再無別的軍隊,但你相信嘛?”
不蘭奚氣的臉都紅了:
“要么是我們的斥候探查不力,要么就是明軍欺人太甚!我們五萬人啊,兵法常言,十則圍之,可我們的兵力是他們的十倍,他們反而來攻打我們,這是什么道理?”
“所以,情況不明,不能輕舉妄動。反正我們是守城一方,他們要是有能耐,直接來攻啊?我們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怕什么?”果來看著自己的兒子,慨然道,“孩子啊,我們大元氣數已盡,恐怕我們有生之年再也不可能反攻中原了。但即便如此,我們得為陛下做考慮,能多留一些人就留一些人,無謂的犧牲就不需要了。就是我們敗了,手下這五萬人也得帶回草原去。日后,也會成為騷擾甚至反攻大明的主力。”
“父親,我們忠心耿耿,可他納哈出呢?卻想擁兵自重!”不蘭奚氣憤道,“他占據遼東,手握二十萬精兵,卻一心只圖鞏固遼東,不聽陛下差遣,仗著自己是木華黎的后裔子孫就目中無人,連我們也不放在眼里。他也不想想,還不是我們擋在了他的前面抵抗明軍?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主動派人來跟我們溝通!看樣子,就算我們全軍覆沒了,他也不會派出一兵一卒的救兵!”
果來閉上了眼睛,手扶著城墻微微顫抖。良久嘆然道:
“孩子啊,他貴為太尉,血統高貴,我的祖上當初只是他麾下的一個小兵,自然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可恨啊,哪怕大元能夠齊心協力,都不會讓朱重八和陳友諒之輩興起成勢。可就像漢人所言,知恥而后勇也未嘗不可啊?但即便是現在,陛下身邊也有奸人,甚至想著弒君篡位,完全不顧黃金家族的榮光。”
“您是指也速迭兒?”
“是啊,當初蒙哥被后宋所殺,薛禪汗(忽必烈)回京爭位,從也速迭兒的先祖阿里不哥手中奪得了大汗之位,阿里不哥被幽禁致死。也速迭兒是阿里不哥的后裔,現在是陛下身邊的大將,但其反意早有明鑒。如果陛下能夠掌控軍權還好,可一旦明軍突入大漠大敗我軍,那么陛下必將大禍臨頭,要么投降明軍,要么被也速迭兒殺害。”
“父親,這么看來,如果納哈出被滅,那么明軍下一步就將突入大漠。到時候,就是大元徹底覆滅之日?”
“沒錯。”果來有些低迷,哀傷的臉上寫滿了悲壯,“如果我們敗了,那么納哈出支撐不了多久,陛下那里就更沒有出頭之日了。所以,這一仗,無論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我們自己,都要撐住,絕對不能夠給明軍以可乘之機!”
“父親請放心,孩兒必定與慶州城共存亡!”不蘭奚堅定道。
“不,我不要你與慶州共存亡!”果來堅定道,“如果明軍真的將我們打敗了,那么,責任由我來負,你需要盡快帶著剩下的兵馬突進大漠,找到陛下,護衛其身邊。納哈出是靠不住的,勸說陛下一定要躲好,如果納哈出派兵求援,一定不可答應,否則將是抱薪救火,反而讓也速迭兒尾大不掉,對陛下構成更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