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弘沒好氣的回一句:
“敢情這么多天你就記著這事啊?慢慢等著吧,等我的事情處理好之后再說。”
劉二寶摸著腦袋陪著笑臉道:
“是是是,您的事情肯定能夠處理好的。別的不說,就說那么多人等著看您的連環畫本,也能把您的文章全都擴散出去,太抓心撓肺了。”
看著陪著一臉笑的劉二寶,李之弘也有些無奈了,雖然這一點也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考完鄉試后,他就開始實施了計劃:報紙。他要創辦這個世界上第一份報刊,當然,這其中的力量他也已經寫了密信告訴了朱老大,主動要求朱老大派人來監督。掌握了喉舌,就是掌握了輿論戰場的主動權,從下而上,向廣大人民群眾宣傳,與李善長組織的謠言相抗衡。
與謠言相比,報紙的力量非常明顯:第一,可信度高。謠言往往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其中往往會被傳播者添油加醋,直至后來讓人難以相信。而報紙是實實在在寫在紙上的,每個人都可以去閱讀,或者聽別人讀,獲取第一手的信息。
第二,謠言只對有心人起作用,而報紙則不一樣,尤其是李之弘的報紙。他在上面除了發布官方消息,還設置了不同的版面,有的寫奇聞異事,有的寫黃歷,有的寫士子的時文集,有的寫小說,而且還專門開辟出一個版面連載他的《西游記》連環畫。
想想一百多年后的吳承恩寫出了西游記后,那個轟動效應啊,幾乎所有的說書人都在慷慨激昂的解說,大街小巷到處是盜版了三次甚至四次的話本,數百年經久不衰。五百年后的中央電視臺更是將《西游記》拍了出來,效果異常轟動,重播了上千遍,觀影人次以十億計,成為所有人心中的神劇。
即便是五百年后有電視有網絡有手機有新媒體的時代,西游記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各種IP都能讓人瘋狂著迷,更別說現在只有說書、地方戲曲、話本等枯燥無味的娛樂方式的大明,這大明的連環畫本《西游記》堪稱是后世的央視86版電視劇《西游記》,這個重磅炸彈一出,還有誰不會看他的報紙?
搶瘋了好吧!
當然,他的報紙不僅僅是用來向廣大人民群眾傳播知識、豐富精神文化的,更主要的是,用來為他翻案,為鄉試弊案翻案。
你李善長不是要打垮我嘛?
你湯友恭不是要搞臭我嗎?
你謝老頭不是要發動輿論,造成士林清議,給你們的集團造勢嘛?
來呀,互相傷害呀!
我怕你個錘子!
“劉二寶,準備好了的話,明日開始發貨!那些印了我文章的肥皂包裝、香水包裝、玻璃杯包裝、白酒包裝按計劃賣出去!報紙印了多少份了?”
“每期十萬份,已經印了十期。后面的因為您還沒寫新文章,包括那西游記連環畫本。”
“分銷書商、報童都找好了吧?”
“按照您的要求,我們對整個中都劃分了片區,保證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
“好!”李之弘微微一笑,“明天按計劃行事!”
次日辰時正,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可貢院這里又擠滿了前來抗議施壓的士子。自從他們知道京師里來的欽差大臣已經住進了這里,并且開始進行調查了的時候,他們就把抗議的戰場從府衙大門轉移到了這里。
雖然貢院這里,依舊是大門緊閉,卻已經有數百個考生齊聚在此,一個個群情激憤的樣子,他們自然希望能夠重考,所以此時格外的‘義憤填膺’,一個個大呼:“請欽差做主,徹查弊案,還重考。”
“我等苦讀這么多年,卻是遭遇不公,而今落榜…”
雖是雨水綿綿,可是聚來的人越來越多,錯過了這一科,就意味著又要等三年,人生有幾個三年,這是極好的機會,他們巴不得查出點什么,好讓朝廷開一個恩科。
這時,有人眼尖,不禁道:“快看,那是誰?”
眾人一起看去,卻見李之弘撐著油傘,腰間挎著握刀,徐徐而來。
一時之間,人群像是炸開一樣,有人氣沖沖道:“李之弘,你也敢來,你…無恥之尤,你與主考串通舞弊,而今東窗事,你…”
又有人道:“怎么,害怕了嗎,虧得你還是鳳陽府最年輕的生員,卻做這樣的事。”
“我若是你,絕不敢戴著綸巾,有辱斯文。”
李之弘臉色平靜,一旁的章正卻是怒了,道:“之弘有沒有舞弊,現在還未定案,你們喊叫什么?”
其他人頓時大怒,一個個張牙舞爪:“這是明擺著的事,還想妄圖脫罪嗎?揭發之人乃是主考身邊的幕友,而他與主考的關系,人盡皆知。”
“讓一讓,讓一讓。”章正要推開擁堵來的人群,可是人群卻是不散,眾人更加憤怒。
李之弘抿抿嘴,卻是將油傘收了,雨絲便澆在他的身上,任雨水拍打,莞爾一笑,卻是朝眾人作揖:“諸位年兄,能否讓一讓,年兄們要討個公道,自有欽差做主,何必為難在下呢?”
他這一番話還算入情入理,你們找我有什么用,這一切都得欽差來裁判。
人群松動了一些,還有幾個意圖不軌的人想要靠近,李之弘瞇著眼,手卻是不禁壓在了自己腰間的刀柄上。
那些人頓時噤若寒蟬,露出了懼意。
他們猛然想到,李之弘這個家伙可是曾經平過匪患,聽那些親歷者說,他當時一個人在城墻上砍翻了數十個人。還有其他版本的故事說,他的手下那支能征善戰的家丁連就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還發明了飛球與燃燒彈手榴彈,一戰就殺了幾萬人,手里全是人命,是名副其實的殺神。于是那些想要放肆的人不得不退開。
李之弘慢慢踱步到了貢院儀門外的文軒亭,這只是個小亭子,本是貢院用于張貼告示的地方,他旁若無人的進入亭中,然后道:“章兄,煩請拿米糊來。”
章正是拿著一個葫蘆來的,葫蘆里裝著米糊,他打開葫蘆蓋子,然后將里面的米糊刷在文軒亭的梁柱上,接著李之弘取出帶來的一篇文章粘在上頭,又在文章邊上貼了一張小紙條,便又撐開油傘,與章正揚長而去。
眾人見他舉止古怪,等他走了,卻都紛紛的聚在這亭下,看著那一張滿是油墨的紙。
有人不禁念道:“夫圣王御世,自有經國之謨…”
一時,人群便沸騰了,這是一篇八股文的破題,這篇破題,顯然與秋闈的考題相合,這破題很是精妙,直接進行破題,精辟到了極點。
接著又有人念:“而明王創興,端資籍手之會…”
承題亦算極品,站在這里的人,多是舉人,寫了半輩子的八股文,對這八股再熟悉不過,眼前貼在這里的這篇八股,可謂精品中的精品,即便是將前幾次科舉的解元公文章拿出來比對,也算是不遑多讓了。
眾人瘋了一樣的繼續看下去,里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文,每一個對駢,都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是李之弘所作的?他貼來這里做什么?是想告訴大家,他的文采有多好嗎?是想說,他有這樣的水準,根本不屑于去作弊嗎?
有些人方才憤怒的臉漸漸松弛了一些,無論怎么說,即便他們臉皮再厚,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單憑這一篇文章,李之弘就很對得起解元這個稱號了。
卻有人嗤之以鼻,冷笑道:“他料到如此,搜腸刮肚想一篇文章來又有什么稀罕,他確實有文采,卻也未必就沒有作弊。”
“是啊,這李之弘,怕是想借一篇文章來博人同情。”
有的人似乎覺得這樣的解釋有些牽強,可是話又說回來,這牽涉到了他們的根本利益,卻都表示沉默。
有一人道:
“快看那小紙條上寫了什么?”
眾人光顧著討論文章,卻忘了這茬,其中一人離得近,讀了出來:
“如有欲觀學如何作文者,敬請關注‘弘月日報’,已在中都全城書店以及大小食肆酒莊發行,刊載此篇,并有其他文集、連環畫、奇聞異事等,每期承惠五文,恕不還價。”
眾人傻眼了:弘月日報?還承惠五文?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