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弘從考箱中取出袖珍的小鍋爐,端到號巷中去,號舍實在太小,所有人想要做飯,都得到這四尺寬的小巷中來。但當他出來忙活時,考巷里卻幾乎沒幾個人。
因為從進大門開始,沒有任何隨從可以跟著,搬考箱也好、掃考舍也罷,一切都得由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獨自完成,恐怕終很多人一生,也只有在此時才能體會到什么叫‘勞其筋骨’。一個個早累得筋疲力盡,連飯都不想吃,當然懶得做的可能性更大,
當然,不會做飯的可能性也很大。書生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做出的熱食也許比冷食還要傷身體。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真的不只是比才學,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搞得上吐下瀉,頭暈腦脹,怎么能寫出取悅考官的好文章呢?
但李之弘可不一樣,打小就會做飯,前世可以一邊打案子,一邊還能早起給老婆做早飯,而且還是那種連續一個星期都不帶重樣的,蒸包子、下面條、做辣醬、烤面包、熬八寶粥,還學了一手獨家的淮南牛肉湯,味道可美了。穿越過來,貴為大少爺,可帶著自己的特種排訓練,深山老林里面鉆來鉆去,后來又搞對抗演習,帶幾百人力剛十萬人,相比而言,現在這些打掃衛生做飯之類的根本算不得苦。
熬一鍋粘稠的精米粥,再將帶來的麻花掰碎,盛在碗里,接著將米粥澆在上面,麻花的焦脆和熱粥的香軟便摻和在一起,香噴噴引人側目。
就著自家的蘿卜干和別人羨慕的眼神連吃了兩大碗粥,李之弘感覺無論身心都舒坦多了,便回到號舍,在極其有限的空間內活動身子,等著消化差不多了就睡覺…貢院只發三根蠟燭,今天他不準備浪費了。
這個策略是對頭的,因為他昨晚就沒睡好,今日又折騰了一整天,就算想要抓緊時間,腦子也不轉了,還不如睡好覺養足精神,明日再開始答題呢,反正答案都在他的腦子里,別人是來考試,他是來“鄉試三日游”的。
等感覺差不多了,他便將號板鋪好,置上被褥,打開驅蚊子的藥,便呼呼大睡過去。這一覺睡得可真爽,結果便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伸個懶腰,待看到監場的軍士,這才想起是在貢院里。
他見那軍士一臉的欽佩,看看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不由老臉一紅,趕緊收拾起被褥,拿起考卷......放在了一邊。拿鍋出去下了把面條,還不忘荷包兩個雞蛋。那監場軍士都看傻了:你是來考試的還是來做飯的?嘿你別說,做的還挺香,聞得老子都餓了。
直到吃飽喝足刷出碗,又把號板擦干凈,他才慢悠悠的坐回去,終于打開卷袋,拿出考題卷和答題卷來。
考題卷裝在個密封的信封里,打開后便是三道四書題和五經題二十道。當然不是全做,就算是全做也無所謂,李之弘這個最強大腦只需要搜索歷史上的那些鴻儒都是怎么破題答題的,然后直接抄上去就了事了。
畢竟歷年的試題,都會有無數的文人學子嘗試破題,倒不是想要押題,而是因為如此一來可以提高自己,就像前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樣,多做真題有益身心。四書題三道相當于必答題,五經題卻只需答其中一經,也就是四道題,也就是統共寫七篇文章。
當然也不是你看卷上哪一經的題簡單,便選哪一經,因為在答題卷上,三天前就寫好了考生要選的是什么。考試前兩天,所有考生便去鳳陽府衙門,把姓名、年甲、籍貫、三代姓名,以及準備考的一經報上去,由衙門印卷置簿,也就是把這些信息寫在答題卷上,用印鈐記,然后發給考生本人。
也就是說,李之弘他們是拿著答題卷來考試的,這樣就省卻了貢院現場分辨登記之苦。只需向所有人發放同樣的草稿卷和試題卷,自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了。且考生們也不需要再填寫姓名了,上來便看題構思既可,倒也算是雙贏。
李之弘選得是《春秋》四道題,他知道,大比閱卷只注重首場試卷,尤其重視首場的‘四書’義。只要‘四書’義的卷子被取中,考官對其他幾場的卷子,便不認真了。所以他將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三道四書題上,盡善盡美了再考慮《春秋》的四道題。
簡單看過三道題之后,李之弘便全心投入進去,大腦瘋狂開始運轉,他也不敢找這一年鄉試解元的卷子直接抄,萬一這位歷史的解元就與他同場考試,兩人卷子寫的一樣,那就直接判作舞弊了。所以,他把心思放到洪武以后的那些大儒身上比較保險。
三道題做完,又進行了謄抄,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李之弘伸伸懶腰,又開始看那幾道經義題,當然這對他而言是輕車熟路了。感覺還不錯,就放心睡覺了,第三天起來之后,神清氣爽地燒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幾個干燒餅,又把那幾道經義題做完并謄抄完畢。
左看右看并沒有什么疏忽、忌諱、名字編號等也對照無誤,李之弘就放心交卷了。走過一長排的考號,看著有些考生已經要絕望了,尤其是那些“臭號”的考生,整個人已經被摧殘到了要瘋的地步了。李之弘心里也有些憐憫,想著如果自己沒有這么一個超強大腦,可能并不比他們輕松吧?
等到交上卷子出來,雖然也不怎么疲憊,但畢竟在那么一個小號子里是睡不好的。李大妮等家丁接過他的考籃,驅車把他帶回了客棧,并已經給他準備好了熱水、香皂和浴桶。李之弘洗完一個澡,神清氣爽出來后,只見潁州幾人也回來了,章正是最后一個回來的,這五個人雖然也是非常的疲憊,但一看李之弘,神情立馬就不一樣了。
幾個人不知道怎么說,但都怕客棧的其他人發覺,但那股子興奮勁兒是無以掩蓋的。幾人相視一眼,便一同抖了抖袖子,向李之弘長揖道:
“恩公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