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十四章 愁眉不展

  霍山縣衙坐落于縣城北部,背后即是巍峨連綿的霍山山脈,正前方不遠處就是淠(pi,第四聲)河的一條分流。今夏淮水暴漲,洪水滔天,連帶著淠河也開始泛濫。為避免河水肆虐縣城,知縣韋賓童帶著人將水閘關閉,并加固了堤壩。因此盡管是大夏天,這條支流依然是細水綿綿,僅能供縣民浣衣做飯用。

  可正是由于它源頭被掐斷,河身收窄,因此到現在河水都是血紅一片,盡管被吳柳七嚴令打撈河里的尸體,可還是有些沒有被注意到,隱隱約約在河里晃蕩,整條河水惡臭熏天,方圓數里都能聞到,包括縣衙大堂。這也打消了吳柳七想要把縣衙作為教會祭壇所在地的想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霍山縣最富裕的一戶吳姓人家的府邸。

  這處人家離洪飛的香會并不遠,他帶著自己的侍衛快步走,不過一刻鐘就到了。這處大門極其寬敞,看樣子這戶吳姓人家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才能建起這么大的一處府邸。聽說這家的吳老頭還組織家丁進行反抗,失敗被擒后讓他投降還破口大罵,說自己兒子在朝為官,作為老父不能給兒子添亂,死則死矣,一介老朽早就活夠了,當即咬舌自盡。

  吳柳七感嘆此人鐵骨錚錚,命令將其厚葬,其家小也沒有過多為難,只是收押了事,就此占據了他這占地一百五十畝的大莊園,這莊園的面積在江南等地或許稱不上巨富,但在這多山少地的霍山縣,可謂是首屈一指了。

  莊園正中有一處大院落,洪飛帶著人穿過了三進院門才得以進入。只見六大壇主均已到齊,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香主正在趕來。他連忙躬身肅立,找到自己的位置等候教主大人蒞臨。旁邊幾個香主還竊竊私語:

  “老六,你說教主相召,是不是就要打出去了?”

  “我猜是的,這霍山縣糧食快吃光了,得趕緊去攻打其他州縣了,不然等著官軍來就是要困死。”

  “是極是極,而且最近咱們這里也不平靜,我的手下這幾日失蹤了好多,而且那些災民好像也都少了一點,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們說的是啊,我也發現那些城外的災民好像少了不少,不過,他們能到哪里去?沒吃沒穿的,最后還不是得回來跟咱們走?”

  “你就別那么自大了,我老是感覺,有大事要發生。”

  聽著這些香主的討論,洪飛心下也是一驚,看來自己身邊的老五失蹤也不是偶然的,那肯定就出事了。他心神不寧,叫過在一邊等候的侍衛,讓他們趕緊回去,發動香會里面所有的人,就讓白禾帶隊,趕緊把老五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侍衛應聲,急匆匆趕回去后,吳柳七就在四大護法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一見教主大人,所有壇主香主齊刷刷下拜,一起恭聲道:“恭迎教主大人!無邊老母,白蓮始尊!大明將死,無為當立!”

  吳柳七也行了一個教中之禮,便招呼大家起身。他看著自己的手下,哈哈大笑:

  “諸位!我們無為教順應天命,發動圣戰,已是將福澤散布到了此縣。然昨夜老母托夢,言及大業未成,功在東北,是以我們下一步的方向就要攻占下蔡,進而占領長淮衛,再順勢攻下中都,將那里作為我們無為天下的龍興之地!”

  “是以各位壇主香主都要做好準備,我們這幾日搜集糧草,給災民們吃一頓好飯,然后整頓民軍,從之前失利的毛集鄉開始,繼續我們的大業!不要怕什么飛球,那都是障眼法,到時本教主只需輕輕揮手,施法破陣,他們必將化為齏粉,難以抗衡!”

  眾壇主香主齊呼:“教主萬歲!教主萬歲!”

  吳柳七擺擺手,示意大家靜下來:“所以今天召你們過來,就是劃分進攻區域。我們手下一共三十三萬人,不可能同時展開,總要確定主攻方向。我自率領前壇、中壇、后壇共計十五萬人,主攻下蔡,進而直奔壽州城和長淮衛;左護法率領右壇和左壇共十萬人,進攻潁上縣,控制淮水上游,右護法率領上壇八萬人,襲擾廬州,讓他們的駐軍不得脫身。”

  “到時候,我們西、中、東三路大軍齊聚中都城下,那里的富戶更多,主要的控制住了,其他的任由災民瓜分!對了,都記住了,一路上如果碰到沒有受災的村莊集鎮,尤其是東路,你們的方向多是無水患的區域,用老法子,吃光他們的存糧和種糧,燒光他們的房屋莊稼,殺死他們的耕牛,逼著他們跟咱們走!本教主倒要看看,他朱重八要怎么應對!”

  眾壇主香主的臉上都洋溢了狂熱的神采:這種法子一出,由不得那些人不跟著咱們走!只要施法得當,每一天都能聚攏起上萬災民,看你官府如何圍剿!

  夜深人靜,鳳陽府中都城中,中都守備都司內,都指揮使常思看著眼前的輿圖愁眉不展。

  兵敗如山倒啊!鳳陽左衛離著霍山縣最近本應迅速剿滅叛匪,可那里只有5600人啊,還都是多山地形,根本展不開。那些教匪多出自深山老林,居然能夠繞道,從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偷偷襲擊了駐地,鳳陽左衛頃刻覆滅,只有兩百多人的殘兵逃了過來。

  鳳陽左衛一滅,教匪氣勢更深,順道又打下了附近的幾個千戶所,還打敗了懷遠衛,這下可好,懷遠衛剩下的三千殘兵堅守不出,霍山附近再無軍隊可以威脅教匪。陛下下了御令,要自己集結兵力整軍出擊,可現在水患嚴重,尤其是淮水北岸,根本難以通行,也就是下蔡那邊還可以行軍。但是自己這里只有留守左衛、留守中衛、鳳陽衛、鳳陽中衛可以調動,其他的還要防守中都和其他州縣,可這四衛加起來也只有不到五萬人馬,這要如何與敵匪三十萬人馬抗衡啊!

  他們現在還沒有出擊,應該是在消化占領的地盤,可一旦他們消化好了,糧食也糟蹋的差不多了,災民又會跟著起事了。這幫災民還不同以往,要真是普通的流民,只要放個幾炮就能夠炸窩,可這些人一是餓了肚子,再一個還有教匪的嚴密組織,除非遇上重大的打擊,否則不會輕易潰敗。那幫子教匪,可都是狂熱的信徒啊,被刀砍斧劈,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不好弄啊。

  正在冥思苦想時,突然有一衛兵進來:“稟指揮使大人,都司外有一人自稱是您的故舊好友,并說為您帶來了破敵良策。”

  常思心煩意亂,揮揮手:“不見不見!什么故舊好友,說不定是來打秋風的不對,你說,他自稱可為我帶來破敵良策?”

  衛兵應道:“正是!”

  常思看著眼前糜爛不堪的戰場形勢圖,嘆了口氣:“那就讓他進來吧,現在這個形勢還能有什么良策?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故舊好友。”

  片刻后,一位高大魁梧的漢子就進了都司衙門,人未至,聲先達:

  “哈哈!天林老弟啊,怎么這么不待見哥哥呀?”

  聽著這個久違的聲音,常思猛地一抬頭,頓時大喜過望,扔下手中的輿筆,猛地上前抱住了那人:

  “哥哥!你可真的讓弟弟想死了!”

大熊貓文學    律令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