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王玨等人開始審理第二個案子,郭天保也被帶上了堂。雖然他沒有生員身份,但礙于他與武定侯的關系,還是給了他一個座位。不過他旁邊倒是站著一個舉人,看樣子,應該是他請的訟師。
李之弘眼睛一亮:哎喲喂,同行!老子穿越了六百年終于等到和同行較量的機會了!
當下欣喜,又看著蔣瓛給自己投來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估計是讓自己不用怕,說不定,那位同行有把柄落在了錦衣衛手上,以防萬一自己敗下了陣,還可以讓錦衣衛出馬。不過嘛,這可是自己穿越以來的頭一仗,怎么可能讓錦衣衛幫忙?笑話了。
郭天保旁邊的舉人叫錢有恒,錢財恒有的意思,今年三十有六了,會試考了很多次都沒考上,索性就給人當訟師打官司。長得是油頭粉面,肥頭大耳,跟這郭員外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時他瞇著眼看了一眼李之弘,輕蔑的冷笑了一聲,彎下腰對著郭天保說:
“郭老爺,您放心吧,這對面不過一個小毛孩子,上一個案子我在堂外聽了,雖說打贏了,可他到底是沒有給趙老五定罪,為啥,還不是沒有證據唄。老爺您的情況我知道,這殺人案是您手下人做的,和您沒關系,他也沒什么證據,到時候您最多留一個御下不嚴的名頭,隨便交點罰金了事了。侯爺也找人交代我了,還有后招,您就放心吧。”
郭天保看了一眼李之弘,早就發現他就是上回跟著劉二寶身邊的李老二,心中早已確定,這個案子這個局,估計他當時就想好了,肯定是算計滿滿,不像這個錢有恒說的那么簡單。
他現在就有些擔心,擔心上回在翠玉軒自己說了什么,被他找到了把柄。雖說沒什么證據,可心里總是不安穩。郭天保習慣性的把玩著自己身上掛的玉佩,神思不定。
錢有恒看得出郭天保還是惴惴不安,知道自己怎么安慰也沒有用,想著一會面對面對質就可以見分曉。自己可是侯爺專門從京城請來的,還對付不了這么一個毛頭小子?
王玨咳嗽了一聲,他感覺今天回去后肯定要多喝點胖大海,不然自己的喉嚨早晚要被咳壞。
“現在本府審理云洛郡主控告郭天保蓄意謀殺其貼身婢女云兒一案。堂下坐者,可否為鳳陽府懷遠縣郭天保?”
郭天保確認后,錢有恒挺身而出:“各位大人,學生錢有恒,京城人士,現為舉人功名。武定侯爺聞聽此案,特地請學生前來鳳陽府,為郭員外訴訟此案,還望各位大人恩準。”
話音剛落,左忠文冷笑道:“哦?你就是錢有恒啊。聽說你在京城可是打了很多官司,為那些個武勛‘討’回了很多的田畝、奴仆還有錢糧,賺了不少吧?”
原來這錢有恒在京城出場費極高,專門為那些勛親貴胄打官司,對象往往都是窮苦百姓,他憑著偽造字據、巧言善辯、鉆空子、打擦邊球等方法,為自己的當事人憑空攫取了無數的錢財,自己也是賺的盆滿缽滿,錢有恒名副其實。而且他還會左右逢源,人脈廣博,善于順風使舵,之前幾次的大案,愣是沒有辦到他,是以名聲愈旺,還搭上了幾條線,很對人對他恨之入骨,但礙于他背后的關系敢怒不敢言,其中就包括左忠文這個三品的刑部右侍郎。
在一次案件中,苦主狀告魏國公家仆侵奪宅基地一案,侵權事實明確,證據確鑿,但這個錢有恒抓住苦主地契丟失未來得及報備官府這個情況,污蔑苦主根本沒有地契,一番巧言善辯,竟是讓參與審案的大理寺和都察院官員采納了他的說法,逼得苦主放棄了自己的宅基地,還要反坐其罪,賠償了寶鈔一百貫。
當晚這個苦主就在家中上吊自殺,此案鬧得沸沸揚揚,魏國公無奈懲罰了自己的家仆,并勒令退還侵占的宅基地,但是苦主已經救不回來了。而這個錢有恒卻是毫無愧疚,說自己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為雇主爭取了利益,是職責所在,說不得他什么。自此以后,左忠文就記下了這個錢有恒,想不到在這里碰見了。
錢有恒聽出了左忠文的畫外音,微微一笑,想是也知道自己在京都的風評不咋樣,在這些披著道德外衣的士大夫官員面前很是抬不起頭來,不過,那又如何?你還不是得看證據?
“大人,學生即是錢有恒,不過學生既然受人所請,就要對得起人家的心意,不然,那與小人何異?”
左忠文正要反駁,李之弘慢條斯理來了一句:“前輩所說,晚輩極為贊同。受人所請自然要為人辦事,不過應該不是所有人都請得起吧?所以與其說是前輩為人所務,不如說是為錢財所勞?晚輩佩服,閣下還真是人如其名,表里如一啊。”
“你!”錢有恒怒了,雖然自己收錢辦事,可這做婊子的總想立個牌坊不是?咱是個舉人,咱也要臉好不好?你倒好,撕拉一下給老子揭開了,一點情面都不留。
“果真是年輕氣盛啊,不過就不知道水平如何了,當心最后不要丟了面子失了里子。”
“正要向前輩討教,不過要學的當然是您在大堂上的本事,其他的就敬謝不敏了。”李之弘不動聲色還了一句。
“好了,還是進入正題吧。”王玨不耐煩的說了句,“李之弘,你既然是控方,那就由你來發問吧。”
“學生遵命。”李之弘施施然行了一禮,轉身回頭盯著郭天保問道:“這個問題,我想請郭員外回答,無關人等,不得代為回答。”
“大人,學生反對。”錢有恒同樣施了一禮,“大人,學生方才說過了,是替代郭員外參與此次訴訟,自然任何問題應當由學生來回答。李生員如有問題,只需要詢問學生即可。”
李之弘轉了頭盯著錢有恒,笑了:“這么說,前輩對郭天保的一切事情都很熟悉嘛,那就是說,對他是如何殺人的也是非常清楚了?”
錢有恒哈哈大笑:“李生員,你這是空口無憑,我家老爺何時殺人了?你要提出具體的證據。”
李之弘緊逼著問道:“那就是說你對郭天保的一切事情都非常熟悉了?放心,我只問和本案有關的。但你可以保證,無論我問什么,你都能回答出來?要是答錯了什么,或者說你不知道,那豈不是污蔑了郭員外的清白?那到時候,大人們到底聽誰的?此舉豈不是藐視公堂!”
“這,”錢有恒遲疑了,他雖然一被邀請就開始琢磨這個案子了,但他也不清楚是否所有的細節他都清楚,萬一自己答錯了,豈不是給郭員外造成困擾?
看著錢有恒遲疑不決,李之弘向著王玨說:“大人,郭天保是本案的被告,學生有權利代替云洛郡主殿下,詢問當事人的相關問題,其他人等不得代為回答,不然,到底要采信何人所說?當然,錢舉人可以替郭員外辯護,但現在只是詢問環節,這個時候錢舉人應當閉嘴!”
王玨看了自己周圍等人,只見都點頭,便對著李之弘說:“本官允了。郭天保,現在李生員要問你問題,你必須本人回答,當然,如果你有冤屈,可以在下一環節進行抗辯。”
李之弘瞥了錢有恒一眼,只見他臉色有些發紅,估計他沒料到自己先失一著。李之弘看向郭天保,正色道:
“郭員外,我乃李之弘,現在代表云洛郡主殿下問你幾個問題,你只可以回答是、不是、不知道,也就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否明白?”
郭天保有些驚慌的看著錢有恒,錢有恒無奈的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于是呼了一口氣:“好吧。”
“不!我問的是,你是否明白,你應當回答,是,不是,或者不知道!”李之弘厲聲道。
郭天保被這突然一擊嚇了一跳,他有些膽怯的看著這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怯懦回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