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三十三章 罪嫌之辯

  李之弘這一番話,章正也是無比的贊同。畢竟也是讀過圣人書的,以圣人門徒自居,仁義禮智信的準則還是記在心上的。

  某些訟師純為了牟利,利用一些縣官不懂律法,肆意歪曲,奔走人脈,甚至偽造證據,還大言不慚,讓本來的一些苦主反倒成了被告,這一點他也是深為不齒。他自己倒也是證據出發,公義為上,也是獲得了一些人的肯定。不然就以他的作為,早就被他的那幫同年同窗所不齒了。

  王玨咳嗽了一聲,嚴肅的說道:“那么本官就開始審案。現有云洛郡主狀告下蔡縣趙老五指使他人襲殺自己未遂一案和云洛郡主狀告懷遠縣郭天保蓄意謀殺其貼身婢女云兒一案,兩案并告,然據我大明律法以及最新頒布的大誥,需一案一審、一案專審,一案未審完結之前,另一案不得審理。

  郡主雖然在同一天遞上了兩份訴狀,但根據遞交次序,應當先審理趙老五襲殺郡主一案,案情審結完畢,再審理郭天保蓄意謀殺云兒一案。兩案被告、證人皆已傳訊到,郭天保繳納了保釋金,會在其案開堂前到達。”

  “下面審理下蔡縣趙老五伙同他人襲殺云洛郡主一案。來人,帶罪犯趙老五!”

  “嘩啦嘩啦”,趙老五神情陰翳地被衙役帶了上來。

  三天前,當鳳陽府的捕頭前來傳訊他的時候,他就明白了,自己肯定事發了。不過,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殺的那個武藝高強的小娘子竟然是郡主!當下自己肯定就覺得,這回沒戲了。

  不過,在自己被關押期間,有人給自己遞消息說,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認,那就不會有問題,畢竟當時處理的人證也都挺好,實在不行,還會有人為自己幫腔的。再說了,動手的可是王大麻子,就算查也查不到自己頭上,況且王麻子去淮安那里撈生意去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自己應該是有把握的。可要是自己承認了,那自己小命可能就不保了,連帶著自己的兄弟和家人都得死!他媽的,這些人可真狠!

  趙老五直挺挺跪在了堂下,一言不語。李之弘撇了趙老五一眼,看著王玨說道:“大人,您剛剛對于趙老五的稱呼有些不妥。”

  趙老五猛地一抬頭,死死的盯著李之弘,不知道他要說什么,眼睛里迸射出略帶疑惑的兇狠。李之弘不理他,繼續道:“大人,敢問罪犯是否是定罪以后的稱呼?”

  王玨有些莫名其妙:“那是自然。”

  李之弘繼續說:“大人,現在趙老五還未定罪,只是作為本案的嫌疑人和被告,上堂接受審訊而已。只有本案審理清楚,大人您下了案情審判書,那么他才是罪犯。不經過您和幾位大人的審理,就貿然稱其為罪犯,對趙老五不公平。”

  “嘩——”大堂外看熱鬧的三姑六婆們都熱鬧了起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奇。你是苦主,是控告方,怎么開始為了被告說話呢?你到底站哪邊的?章正在人群中卻是若有所思,盯著李之弘的眼睛開始放光了。

  王玨咳嗽了一聲,看了常月的表現,只見她還是沉默不語,仿佛剛剛李之弘那句“背叛”的話并沒有聽進去,看了看左右,只見左忠文若有所思,王傅之輕蔑冷笑,郭汝霖仍舊一副笑瞇瞇的模樣,看不出有什么心理活動。便有咳嗽了一聲,他感覺今天自己要咳嗽很多次了。

  “李之弘,大堂之上,休得放肆!依你所說,不過是一句稱呼而已,對案情審理又有何影響?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行那狡辯之事!”

  “大人!”李之弘拂了拂衣袖,正色道:“學生所為,正是為了律法的嚴肅莊重與法定!因為只有經過審理的律法,才可以給民眾以罪名。不經過審理,不經過律法,僅僅憑大人一句話,就要給人下罪名,豈非不重律法?學生與其說是為了維護云洛郡主殿下的權益,不如說是為了維護律法的尊嚴!

  學生有明確證據可以認定趙老五確實伙同他人襲殺了郡主殿下,但學生不能也沒有權利給趙老五定罪,除非經過會審,根據大誥的罪名,犯罪事實清楚,罪名成立,才能夠定罪。那不是大人您給他定的罪,也不是其余幾位大人定的罪,而是陛下的律令大誥定的罪!而且只能由大誥來定罪!”

  王玨啞口無言,他從內心感覺李之弘說的是對的,可還是不以為然:難道稱呼嫌疑犯和稱呼罪犯就能改變案情的審理?旁邊的左忠文發話了:“李之弘,你說的有道理,那么從現在起,直到判決,趙老五一律不得稱為罪犯,而只能稱嫌犯,王知府你照做吧。”

  王玨連忙回話:“下官明白。”

  旁邊的王傅之有些不耐煩了:“李生員,你不會是沒有證據,想來博取好感吧?沒用的知道嗎,還是趕緊回歸正題吧。”

  王玨咳了咳有些發癢的嗓子,粗聲問道:“那個,罪......嫌犯趙老五,云洛郡主控告你指使他人襲殺自己,你可有冤屈啊?”

  趙老五本來還有些懷疑李之弘是不是為自己辯告,可誰知是為了什么律法的尊嚴,呸,律法的尊嚴,那是個啥東西?莫名其妙!現在聽了王玨的問詢,連忙裝出可憐的樣子:

  “大人明鑒!小人只是經營一個船幫而已,平時幫人渡船渡物,收點擺渡錢,日子極其凄苦,從不干違法犯禁的事,怎么會襲殺郡主殿下?那可是天潢貴胄啊!給小人八個膽子,小人也是不敢的呀!”

  李之弘看向跪在身邊的趙老五,微微一笑:“趙船主,我來說,你聽著,是否準確。”

  “趙老五,人稱趙五爺,年三十九,原為淮水漕幫黑蛟堂堂主,后因事脫離漕幫,在下蔡縣淮水渡口組織渡船擺渡為生,手下三十條小船,兩條客船,聚集船夫一百零五人。有副堂主王大麻子,是你的貼身心腹,為你操辦堂中各項事務,聽命于你。我可說錯?”

  趙老五平靜的說:“正是。不過,在下從不干那違法犯禁之事,雖然手下人多了點,可都是討生活的苦哈哈,請大人明鑒。”組織規模人手他沒辦法抵賴,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在下蔡那邊都不是什么秘密。

  李之弘笑道:“趙船主,我沒有問你的問題,你不要答,免得擾亂視聽。我再問一遍,剛剛我所述,你是否認同?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很好,那我再問你,”李之弘在雙手后背,看著趙老五:“郡主遇襲那一晚,也就是十二月八日晚亥時(晚9點到11點)前后,你和你的手下在哪里?誰人可作證?”

  “小人在家中與妻兒相伴,亥時應當是睡著了,小人的妻兒可以作證。至于我的手下,他們應該都是在家里,應該各自有其家人作證。”

  “次日,也就是十二月九日,你和你的手下在干什么?”

  “正常組織渡船的營生啊,都是窮苦百姓,每天都要干活。”

  “胡說!”李之弘眼里閃出一道精光:“十二月九日,你的手下無緣無故少了6個人,你當天派人去這六個人的家里送了三十貫錢,而且還是分開送的,第一次二十貫,第二次十貫,是也不是?”

  趙老五有點慌了:媽的,怎么把這個事給忘了?光想著把他們裝成是溺死的,也給了家人封口費,可人死了是明明白白的啊,這個賴不得啊!

  他定了定神,回道:“是的,十二月八日風大浪急,溺死了六個兄弟,都是跟著我討生活的,小人家財不多,總要給他們家人一些撫慰啊。”

  李之弘玩味的看著趙老五:“你確定是死了六個人?”

  “小人確定!”

  “哈哈,看來真是好笑啊。你趙船主說手下溺死了六個人,其中是不是有一個人叫孫小二啊?可他怎么會在當晚被發現在我李家莊外呢?大人,請求傳證人孫小二!”

大熊貓文學    律令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