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在陳萬賢確認要王磊做這位“檢舉人”時,她就明白了陳萬賢的心思。
能到達他們這個位置的人,誰會放心自己(shēn)邊擁有不可掌控的人?
所以即便這個檢舉者可以是許多人,最終必然只會是王磊。
伍倫當時便想要反對這件事,但她投了贊成票。
二比一。
伍倫憤怒離去,今天甚至沒有出現在這個重要的場合。
張麗知道他只是一時之氣,所以并不在意。
她還知道這件事對她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因為陳萬賢并不知道王磊是她們的女婿。
在張麗看來,未來的某一天,如今這件事完全可以被拿來利用,用來徹底斬斷這場不正當的婚姻。
當然還有已經逐漸顯露出野心的陳萬賢。
“如果他們質疑,怎么辦?”王磊既然已經放下心中恐慌,立刻開始思考其中的種種漏洞。
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既然已經交了學費,王磊希望可以徹底學干凈。
這件事最難的地方,并不在這篇報道,也不是在這篇報道所揭發的真實(性)。
而是和報道中所寫的那樣:“我們會不會成為某些幕后黑手的槍?”
如果對面將這件事往黨同伐異上去引,很容易就把水攪渾。
這篇文章本(shēn)也注意到這個問題,因此小心翼翼提出這個問題,并用后邊他人的施壓,表示自己只是出于義憤的“中立”思想。
可王磊卻不可能用這種洗掉。
他是陳萬賢的人,李淳所檢舉的天才,在這場爭斗之中,這是他洗不掉的立場。
可以想見,他們的敵人一定會朝這個方向去咬自己。
他都能想到,陳萬賢和張麗又怎么會想不出?
陳萬賢微微一笑:“我等著他呢。”
這里邊的關竅是勝負的關鍵,所以他并沒有對王磊詳細說明,只說王磊到時候就會知道。
既然陳萬賢賣關子,王磊也不好追問下去。
他站起來,頭因為之前的激動下意識有些目眩。
晃了晃(shēn)子,他說道:“曉白在哪?”
“她們在隔壁。”張麗看看表,“你去勸勸曉白,讓她休息。不要在這么失魂落魄,沒(rì)沒夜了。”
原來張麗還將隔壁的豪華病房也租了下來。
王磊點點頭,忽然說道:“我想去看看李影帝。”
張麗和陳萬賢互望一眼,不知王磊打的什么主意,但還是說道:“去吧。”
王磊拉開擋簾,木然坐到還在昏迷的李淳(shēn)邊。
這位昔(rì)叱咤風云的影帝這些天由于無法進食,隱隱有些清瘦。
不知是元氣大傷,還是沒有誰有心思打理,他的頭發從之前的烏黑變成花白。
這位似乎永遠不老,無數影迷心目的“男神”靜靜躺在這張病(床)上,(胸)膛隨著不均勻的呼吸起伏著,蒼白的皮膚上,卷起的褶皺讓他終于變成一位臨近花甲的普通老人。
無數在熒幕中,穿越槍林彈雨,總是一臉從容,毫發無傷的蓋世英雄似乎再也無法和眼前這位可憐人聯系起來。
他想到張麗說,李淳的手指曾經動彈過,便伸出手握住那只溫暖的手。
這只手顯然被打理的極好,縱然這么多天沒有動彈,縱然因為缺少汗液顯得有些干,但依舊擁有難以形容的彈(性)。
這種活人才有的特殊觸感讓王磊心中稍安。
至少李淳還活著。
他低下頭,握著這只手將其放在額頭。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王磊口中輕輕呢喃道。
曾經的陳萬賢在他眼中是可以依賴的對象,李淳卻無比可憎。
可在今晚,在見到陳萬賢對自己的手段后,他這才發現和陳萬賢相比,李淳似乎一下變得不那么可憎起來。
這些大佬都不是安分守己,甘于屈服命運的人,他們無時無刻都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為了達到這點,他們對其他人,無論這個人是誰,都不會有絲毫手軟。
李淳如此,陳萬賢一樣如此。
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又何必獨恨其中一只呢?
可笑自己還以為自己能和陳萬賢平起平坐。
王磊嘴中一彎苦笑越來越濃。
“要是你的話,一定會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吧。”
他吻吻這位還在昏迷人的手。
“要是你沒出事就好了,我得去看曉白了,我聽說她現在狀態很不好。”
他準備將李淳的手放下,起(shēn)離去。
忽然王磊(shēn)體一僵,那只手竟然勾住自己。
他下意識想要叫出(shēn),卻發現那只手稍稍用了用力。
王磊感到他的背脊已經濕透。
他低下頭,李淳沒有睜開眼,他躺在那兒,仿佛剛剛那些都不過是王磊錯覺。
王磊猶豫著坐下,他的腿在打顫,他的心在亂跳。
“他們知不知道?”王磊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似乎知道,不然又為何反復問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李淳?
可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保護這個信息?
陳萬賢又為什么會說他只聽說李淳有過手指動的跡象?
如果他們想要自己知道這件事,又何必說這個謊話?
無數的疑問從王磊腦中閃過,其中有些他立刻有了答案,有些卻還是一團迷霧。
李淳嘴巴微張,似乎這就已經花費他全部力氣。
他的嘴中啊,哦的只是發出一些無意義的細小聲音,很難判斷他是想講話,還是在呼吸。
王磊看到他的手指微動。
他趕忙握在手中,閉上眼。
先是一橫,再是一豎,接著是一個圈,然后是半個圈,里邊被李淳的手指艱難的劃出兩道杠。
這個字寫完,他的手就不在動彈。
王磊睜開眼,李淳已經重新恢復平靜。
他伸出自己的手,那兒已經沒有任何痕跡,就像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夢一般。
王磊顫抖地伸出手,鼻息平穩。
在這一刻,他有一種刺激眼前人的強烈沖動。但很快他的理智便抑制了這種沖動。
眼前這位還躺在(床)上的可憐人在這一刻已經不在可憐。
在王磊的眼中,他已經重新具有那種顧盼天下的氣魄。
即便他的腹部還插著排出廢物的管子。
他坐在那兒,額頭已經有了亮晶晶的汗。
李淳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沉睡在那兒。
良久,王磊站起來。
“我知道了。”
他俯下(shēn)子,在李淳的手上親了一口,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