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老人有些不滿，看向陳萬賢：“你知道我的規矩。他檔次可不夠。”
“可你都退休了。”陳萬賢趁熱打鐵勸道，“要我說，你就當閑不住活動一下。”
老頭的眼瞇起來：“你在打什么算盤？”他和陳萬賢是多年的老交情，對陳萬賢十分熟悉。
就算十分看好里邊的新人，按理來說陳萬賢也不會這么大費周章求自己。
如果他真心想要為那新人置辦一套禮服，直接砸錢不就行了？天下禮服店這么多，何必求自己呢？
老頭心中警覺，虎著臉道：“你要是不說清楚，這件事休談。”
“我就是希望給他打打氣。”陳萬賢語氣誠懇，他瞥一眼里邊的工作間，低聲道：、
“這孩子在碰到我之前，除了在女人方面有些小成功，事業上很失敗。所以他其實有點自卑。”
“我一直在給他灌輸自信，不過這不太夠。他需要來自更多人的認可和贊同。比如你這樣的大師能破格給他做衣服。”
陳萬賢做個吹氣球的樣子，“這些認可和贊同可以化作力量，讓他膨脹起來，最終沖上云霄。”
老頭還是不信，他上下打量陳萬賢，仿佛要將陳萬賢看透：“你是這樣的人？”
“我挖掘人的本事，你難道不知道？李淳都是我挖出來的！”
老頭當然知道陳萬賢的本事，但他更知道陳萬賢不是這種熱心腸的人，沉吟一會，他說道：“你就這么看好他？”
“當然。我翻身就靠他了。”陳萬賢見眼前人話語松動，喜道：“沒問題？”
“29號要穿的話，時間可就只有，1，2，3，六天了，得加錢。”雖然他其實手頭已經沒有活，并不需要什么“插隊費”，但規矩就是規矩，老頭不想改變規矩。
“放心，這筆我出。”陳萬賢立刻沖里邊喊道，“王磊，把禮服脫了。”
等了一會，王磊拿著禮服從里邊走出來。
“怎么樣？”老頭淡淡問道。
王磊猶豫一下，最終還是老老實實說道：“大體還是合身的，就是手腳有些短。”
要是其它地方，他可能就選擇瞞過去了，可禮服手腳短會露出里邊，委實不雅觀。
老頭臉色一變，一把搶過禮服，在王磊胳膊處比了比，轉過頭看向陳萬賢，嘆口氣道：“我都老眼昏花了，你還讓我做衣服。”
就像老頭知道陳萬賢是什么樣的人，陳萬賢也知道老頭是個怎樣要強的人，他心里有些酸，但還是笑道：“老李，我看是這兒暗，哪兒是你老眼昏花。”
老頭搖搖頭，他瞧著自己的手，忽然說道：“這件衣服不收你錢了。”
“老李！”陳萬賢有些吃驚地看著老頭。
“做不好的衣服收個屁錢！”
老頭拉起王磊的手，“跟我進去吧。”
王磊不知道發生什么，他看向陳萬賢。陳萬賢嘆口氣揮揮手，示意他跟進去。“我幫你訂了一件禮服，進去量尺寸吧。”
大約等了十分鐘，王磊一個人走了出來：“李裁縫說，他后悔剛剛說得話了，錢還是要給，不能壞了規矩。不過不用給全價，給市面價就行。”
“然后他讓我后天晚上再過來一趟。另外，他要開始設計花紋，就不出來送我們了。”
陳萬賢環顧這件這間已經存在許多年的鋪子，又眺望那將外界隔絕的簾子，目光復雜。
年輕時代那些風云歲月在他的腦中一一劃過，最終卻如這家店一樣只剩下一地紙盒，等待被打包拉走。
“老李，你手藝再怎么也比市面那些裁縫好多了！”陳萬賢忽然開口喊道。
工作間里邊沉默一會，忽然傳來一聲暴喝：“滾！不要打擾老子畫圖！老子手藝值多少，老子不比你清楚！”
······
吃完午飯，陳萬賢本想送王磊回去，但卻被王磊拒絕了。
他現在的家可不是隨意能暴露的。
“我待會還有朋友要見，直接從這走過去比較方便。”
既然王磊這么說，陳萬賢也就沒堅持。和王磊約好26號去劇場接他后，陳萬賢便驅車離去。
就在王磊等公交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起。
“喂？”
“磊子，是我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最近在哪發財呢？”
王磊聽到這粗狂聲音笑了：“你小子呢？在哪出息了？”
電話里那位是王磊拍廣告片時認識的朋友，名字叫安廣，年齡比王磊稍稍大一些，今年從京城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
雖說不是一個學校，但由于出來接活的原因都是窮，也都沒啥背景，彼此性子又相投，最終兩人成為一對廣告界的“搭檔”，經常為對方介紹一些活干。
王磊心中清楚估計這次也是如此，提前開口道：“我可提前說明，弟弟我如今畢業了，日程也不是大片空白了，別怪我不幫忙哈。”
“呵，出息了呀。竟然還有日程了。”安廣操著一口土音很重的普通話，“放心，哥哥我也畢業了，誰還接那種玩意兒？這次找你確實有事兒，拍電影，拍不拍？”
王磊手不由一哆嗦：“不會又是短片吧。我可告訴你，我家經紀人可不會讓我去拍那玩意。”
演出系的學生畢業要演話劇，而導演系的學生畢業自然是拍電影。王磊便在對方的畢業短片里出演了男主角——免費的。
但短片和電影是兩回事，啟動資金更不是一個檔次。王磊可不覺得一個剛畢業的導演能有這能量。
“瞧你這出息。”對面嘖了一聲，開始細細解釋道。“音樂電影，MTV，懂吧。你現在在什么公司，短信發給我。我直接和你經紀人談，行了吧？”
這樣的照顧讓王磊十分感動，他想了想還是拒絕道：“廣哥，這事兒可能不好辦，我最近日程真滿了。就黃金周這段時間休息，還有培訓。”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臭小子，我可是給你機會了，下次記得請我喝酒！”
王磊知道安廣看似在罵，實際上只不過是一種表達感情的方式，連忙配合道：“旁的不說，等哥哥你第一次拍正式電影，弟弟我一定到。”
“你這小子，等我拍第一部電影，少說也得兩三年了。”新人導演要比演員難熬多了，而且起步更加艱難，寧廣有些無奈，“到時候就算拿到錢，恐怕也請不動你。”
“免費！兄弟我就是去碰場的。”
王磊和寧廣又客套幾句，最終掛掉手機。他望著手機怔怔有些出神。
自己播下的種子似乎已經開始發芽。
王磊不由將手機捏緊，也許用了多久，自己就可以迎來屬于自己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