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色的海水翻涌,打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發出清冽的潮聲,微香的海風拂面,平靜而又美好。
夜很深,沒有閃爍的星星,只有一輪蒼白的月掛在上面。
顯得有些孤獨。
突兀的,無邊際的海面上,有海水逐漸扭曲,發出氣泡破裂的清脆響聲,緊接著形成了旋渦,攪動著目所能及的一切海水,讓它們旋轉著。
沒有目的地旋轉著。
也不知道旋轉了多久,深藍色的水平靜了下來。
于是便有一柄漆黑的巨劍浮出了水面,有肅冷的鐵光摻著單薄的月光,使得令人看見就會感到凜冽,隨之而浮上來的是銀白色的頭發與瑰紅的眼眸。
伸出手握住沉重的巨劍,深海獵人·斯卡蒂看向產生旋渦的源頭。
瑰紅的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刺骨殺意,她緊握巨劍,防范著隨時可能襲來的攻擊。
直到有東西從那個曾經的旋渦中央露出海面。
是一朵花。
一朵藍薔薇。
是深藍色的,它的花瓣比周圍的海水還要藍,比天穹的夜還要深。
斯卡蒂愣住了,她沒有感到以往的惡意與扭曲,能嗅到的感情只有好奇與淡淡的迷茫。
這不像是那些東西...太奇怪了。
她依舊緊緊地盯著那片幽深的海域,身體緊繃著,生怕里面會竄出什么形體巨大的扭曲怪物。
就如之前的十數次廝殺一樣。
她看見的,不再是什么巨大的觸手,而是在月光照拂下越發美麗的白色長發,它們被沉寂的海水靜靜托起,不再是什么超乎人想象極限的怪物,而是如白雪般柔嫩的肌膚與那一對充滿人世智慧與哲思的漆黑眼瞳。
那是一個少女,一個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只能說“完美”的少女。
看見了她,就仿佛是藝術之人看見了繆斯,使人不自覺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去愛她,想要去贊頌她。
斯卡蒂的眼眸微瞇,疑惑地吐出幾個字:“利...利維坦?”
在這個瞬間,一切的海水流動似乎都停止了,在沒有聲音能在這無邊的海域上流露出哪怕一絲一縷。
潔白光滑如石英的手臂露出海水,握住了那一支藍色的薔薇花,少女沒有說話,只是把它別在了自己垂落到雪白脊背上的發絲中。
望著那個沒有說話的少女,斯卡蒂仿佛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因為有空氣像凝固的固體一樣難以呼吸,它們灌入了自己的肺中,但再也出不來了。
深黑如墨的眼瞳里露出沉思之色,頭上別著藍薔薇的少女轉過頭,隔著遙遠的海對著斯卡蒂開口:“我...我不是...利...利維坦。”
她的聲音就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人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少女卻像是剛剛才學會說話一樣,不僅一句話說不完整,而且還有諸多地方的發音不標準。
“從來不是利維坦!”
少女又說了一遍,像是在對著身為阿戈爾人的斯卡蒂強調。
“我...好像想起來了。”
她盯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斯卡蒂,漆黑的瞳中露出笑意。
“你應該是叫斯卡蒂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你還很小呢。”
如是的一句話,就讓斯卡蒂感到那個少女好像變了,就好像拿起了什么東西填充進了空蕩蕩的地方,就讓它變得充實了。
斯卡蒂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她。
“抱歉,可能是我一覺睡太久了記錯了,不要在意。”
少女見斯卡蒂沒有回答,便默認是自己錯了,好像這種事很常見似的。
“你要去哪兒?”
沉寂許久,看著少女赤裸著踏著水面向岸上走去,斯卡蒂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記得在很久以前...具體記不清楚了,有一個叫伊倫諾的小娃娃和我說...”
少女的神情變得有趣起來,那對黑瞳里有著常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在思考。
“她說——如果你的智慧超脫了塵世,那么這智慧就失去了作用,如果你的學識涵蓋了一切,那么所謂的學識就會變得沒有意義。”
斯卡蒂握著劍的手開始松了下來。
少女看著那個仍處于深海的斯卡蒂,歪了歪頭:“我想通了,她好像說得沒錯。”
她對著冷淡的斯卡蒂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說:“我要去尋找愛。”
少女的背影逐漸在斯卡蒂的眼中淡去,空蕩的海面上,唯有再度吹來的海風撩起她銀白的發絲,她看向天穹上的銀月,瑰紅的眸中不知產生了什么情感。
一個人的背影有些孤獨。
“愛...嗎...”
“真奢侈啊…”
尖銳的棱角與冷硬的裝飾風格在這座教堂中無處不在,也許在證明了主人的性格,又或許是這一代的建筑特色。
那一張象征著神靈在塵世 的代行者的座椅旁站著一個身著白袍的老人。
只是握著權杖站立而已,便有攝人的威嚴自他身上散發而出,就仿佛威能無量的圣靈那樣使人敬畏,使人稱頌,讓人忍不住低下頭。
有身著紅衣的人匆匆地走進教堂,神情凝重,紅色本應帶來的是令人不敢直視的高貴,但這個中年的卻男人熟練地朝著白衣老人低頭,沉聲說道:“教皇冕下,真理之書翻頁了。”
被稱作教皇的老人轉過頭看向底下的男人,灰色的眸中沉淀著無數的東西,他看向教堂墻壁上掛著的色彩斑斕的巨大壁畫,微微嘆氣:“真罕見啊...你說對吧,阿斯莫德。”
導構教會建立以來最年輕的紅衣主教團首席——阿斯莫德沉聲回應:“冕下,不止一頁。”
于是就連教皇都驚訝地抬起了快要合上的雙眸,灰眸中流露出可怖的威嚴。
“地點?”
“回冕下,烏薩斯境內,西北凍原。”
阿斯莫德從懷中掏出一張陳舊的羊皮紙,快步上前遞給教皇:“這是從真理之書上謄抄下來的信息。”
接過羊皮卷,教皇凝視著那刺痛他雙目的幾行信息。
天穹塌陷,親如手足的將開始自相殘殺,即便早已死去曾經的地上主宰留下了自己的存在痕跡海將不再是海,超越常理的終歸是虛幻,于是便祈求墜落她將成為燃盡一切的火焰他將成長,黑翼將籠罩夜空,直至吞食通天的巨樹 教皇沉默了,他能夠理解的不過兩三行,并且還不確定是否正確。
真理之書給出的信息時常這樣,如果他們理解錯了意思,那為了某個目的而作出的準備將一無所用。
可就算如此,真理之書帶給他們的幫助也是巨大的,遠遠超出了對導構教會的壞處。
甚至有傳言,初代教皇就是依靠真理之書才建立教會的。
伸出手指,指尖有光華閃爍,教皇沉默地劃去后三條提示。
然后把羊皮紙重新遞給了沉默的阿斯莫德。
“去交給別西卜,去告訴他,裁判所一直向我尋求的希望就在這上面。”
“是。”
“那個計劃...啟動了吧。”
烏薩斯的皇位上,白發蒼髯的老者連連咳嗽,對著站立在皇位底下的兩人問道。
“陛下...您...”
有位中年的男人面色焦急地想要上前,但是卻被他身側的那個年輕男人攔下了。
“抱歉,陛下說的。”
年輕的男人對他搖了搖頭,道了聲抱歉。
中年男人沉默許久,語氣有些哀痛。
“陛下...您將會為您的狂妄付出代價的,數百年前,那位大帝曾一度告誡過我們不要...”
老者緩緩平復自己的呼吸,不再咳嗽,他閉上了眼睛。
“可我們有‘槍’不是嗎?就算最后失敗了,但是我們依舊有那半截神之槍。”
“但烏薩斯沒有時間了,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遲暮的皇帝望著窗外冰冷的夕陽,聲音沙啞又沉重,就像是細沙里摻入了粗糙的鐵:“我已經能看見即將到來的死亡了。”
他停頓了一下,威嚴的眼瞳轉向底下呆愣的大臣。
“不論是我的,還是烏薩斯的。”
大臣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帝國的主人,聆聽著他最后的宣告,身軀因為恐懼在不住的顫栗。
“這將會成為驅使烏薩斯復興的力量。”
“必將如此!”
皇帝張開雙臂,彎下的脊背后有血紅色的黃昏涌動,恰如他與他所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