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一眉和四目組成一個小三才陣,一眉占人位居中,左丘占天位居左,四目占地位居右。
“等會若是開戰,師兄一定不要沖動,觀察情況,伺機而動…”左丘傳音給一眉,讓他保持好心態。
可正說著左丘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左丘順著感應扭頭向后看去,一個瘦得像麻桿的道士正毫不掩飾地看著他。
麻桿道士見左丘察覺到自己的窺視,也不害怕,反而咧嘴一笑,只是笑容中沒有絲毫友善之意,充滿了嘲諷,眼神中露出赤裸裸的惡意。
因為一眉和四目茅山弟子的身份,所以他們三人被分到了茅山左陣中,由鶴右指揮。
這個麻桿道士自然也是茅山弟子,看他刻意挑釁的行為,應該是茅山那些圖謀一眉傳承之寶的家伙之一。
不過左丘多數時間都在云靈湖畔閉關,基本沒和獅子觀中的修士打過交道,也就根本不認識這個麻桿道士。
一眉也順著左丘的視線看去,看到麻桿道士后眉頭一皺,拉了拉左丘的衣袖,向他傳音道:“這是德明,松洛長老的小徒弟,不用理會他,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怎么樣。”
“戰斗之時還是小心一些,提防他們在背后放冷箭。”左丘不再看德明,提醒一眉和四目不要大意。
左丘忍不住搖搖頭,他對道佛聯盟的前景愈發悲觀。
大戰在即,這幫人還有心思想著怎么對自己人下手,真是無可救藥,希望張道沖的腦子沒有進水,別出昏招。
左丘看了看道佛聯盟排出的大三才陣型,忍不住又是一陣搖頭,能把三才陣擺成這樣也算是罕見了。
左丘沒有大規模的修士戰爭的經驗,他不知道幾百名修士同時作戰是什么樣的。
雖然張道沖的布置像是那種冷兵器結陣而戰的戰法,但是左丘也不敢說這么做就是不對的。
只是有一點,不論怎樣戰斗,似乎都不應該給敵人留下這么大一個破綻吧。
道佛聯盟中正一道的人數最多,其中天師府有四十二人,茅山派有二十一人,全真道人數第二,有三十三人,靈隱寺的僧人有三十人。
因為是按照道統和宗門劃分的,所以在大三才陣中茅山派占據的左側天位是人數最少的,只有二十一人,加上左丘三人也不過只有二十三人,這就導致茅山派成為了大三才陣的薄弱點。
如果幽冥教能擊中力量,猛攻茅山,將茅山修士一舉擊潰后,就能直接攻擊到天師府和全真道的后側。
而且茅山派、天師府、全真道相隔只有三十米,這么短的距離只要是個修士都能把法術扔到敵人臉上。
如此前后夾擊之下,道佛聯盟恐怕是很難抵擋的。
就算門派之間有各自的小心思,但也不至于連人手調配都做不到吧。
或許張道沖有自己的謀劃…
“所有人聽令,向前,緩步而進。”張道沖站在前陣中央,下達了結陣之后的第一條命令。
所有人同時邁步,向前走去,雖然天師府修士最多,可是他們卻走得最為整齊。
左丘三人也跟著大隊前進,他們之間相隔一米,這個距離方便配合,也是小三才陣的標準距離。
道佛聯盟行走時陣型還保持著基本完整,沒有出現前后差距過大的情況,這也是使用基礎陣型的好處,雖然上限不高,但是下限也不會太低。
道佛聯盟進入鬼蜮差不多有五分鐘了,時間雖然不長,但也足夠幽冥教搶占先手,主動出擊了,可直到道佛修士排好陣型,四周還是一片陰森寂靜。
左丘望著前方的鐘山,心中奇怪幽冥教為什么一直沒有動作。
順著左丘的視線一直向前,直到被霧氣籠罩著的山頂,一個身穿青色華袍,頭戴冕旒的中年男子正仔細觀察著山下的道佛聯盟修士。
他站在懸崖邊,雙手負于背后,臉型方正,鼻梁高挺,看上去很有威嚴,但狹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也給人一種刻薄寡恩之感。
繡在華袍上的金龍、日月、山川、星辰、云雨等圖案更為他增添了一份貴氣,讓他看上去更像是鐘鳴鼎食的人間王侯,而不是肆意縱橫,非神謗佛的魔道修士。
當他看到道佛聯盟距離山腳不過二百米時,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下令道:“起陰霧,放戰魂,先給他們來點開胃小菜。”
一直站在他身后左側,如同石像一般毫無聲息的黑衣教徒低首應命:“是。”
然后黑衣教徒從后面的法案上拿起一枚白色令牌,對著令牌說了幾句,將令牌扔向空中,令牌化作一道流光飛入山間林木。
“讓轉輪、平等、都市、五官、卞城五殿做好準備,等本君的命令。”中年男子又吩咐道。
“是。”站在他身后右側的黑衣教徒聞聲應命,從法案上拿起一枚紅色令牌,向下傳達命令。
中年男子看著山下的正道修士,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語氣充滿了嘲笑,“這些烏合之眾以為擺下一個漏洞百出的大三才陣便能攻上總壇,真是自不量力,張道沖這位前代大天師真是越活越廢物了,要不是防備那些鬼祟小人,本君早就將他們一舉蕩平了。”
“不太對勁,小心點。”
走在前方的一眉突然想左丘和四目傳音,其實不用一眉提醒,左丘也發現了異常。
隨著道佛修士的前進,一縷縷灰蒙蒙的霧氣從大地之中鉆出,霧氣越聚越多,視線很快就被遮住了,像一個巨大的灰色罩子,把大地上的一切都遮住了。
修士們不用張道沖下令,很自覺地為自己加持明目法術。
此時左丘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冒著霧氣的大地真像一個有生命的活人,這些灰色霧氣就是他在劇烈活動之后冒出的汗水霧氣。
“天清地濁,陰陽分明,靈眼開!”
左丘為自己、一眉和四目分別加持上‘靈目咒’。
雖然這種程度的大霧對他和一眉這樣的煉神修士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四目畢竟沒有神識,他觀察事物的方式主要還是依靠眼睛,大霧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一只羊是放,兩只羊也是趕,反正都要施法,索性給自己和一眉都加持上‘靈目咒’,總比沒有好。
“小心霧氣有毒,隔開霧氣。”
左丘傳音提醒一眉他們,早在灰霧出現時他就已經閉住口鼻,換以毛孔呼吸,有了皮膚的阻隔,即便霧氣中有什么毒素也很難傷害到他。
不過左丘還是用真元封住身體表皮,把霧氣隔絕在外,萬一這霧氣有腐蝕性的話,接觸到霧氣也會受傷。
霧氣越來越重,一股濕漉漉、臭烘烘的氣味逐漸變得濃郁起來,之前只是一點點異味,現在已經變得很明顯了,就像變質的臭豆腐在下水道里浸泡了三個月之后的味道。
這不是左丘的體會,是他旁邊一位茅山弟子的心得感觸,這位可憐的茅山弟子被惡心的臉都白了。
聽到這位茅山弟子的描述后,左丘覺得這霧氣挺像瘴氣的。
“停步,全部以真元護體,隔絕霧氣,小心魔徒來襲。”張道沖傳音命令所有人準備戰斗。
同時鶴右也單獨向茅山弟子傳音,讓他們收緊陣型,向位于中央的自己靠攏。
忽然,遠處的大霧中無數朵紅色火焰憑空出現,就像是夜晚墓地中的鬼火一般,恐怖陰森。
“大家小心,它們是戰魂!”
隨著張道沖的提示傳來,右陣中央的許真人跺腳升空,一柄赤紅法劍從他眉心飛出,法劍上燃起熊熊烈焰,繞著許真人飛了一圈,一道環形赤色烈焰火浪以法劍為中心擴散開來。
烈焰火浪在大三才陣上方席卷奔騰,吞噬灰霧如猛虎啖羊,瞬間便把方圓二百米內的厚重灰霧清掃一空,不過二百米之外的灰霧依舊厚重。
隱藏在灰霧之中的戰魂顯露出身形,它們并不像一般的冤魂那樣,缺胳膊少腿的,全都身體四肢健全,手里拿著各式兵器,有刀槍弓箭之類的冷兵器,也有后裝燧發槍這樣的熱武器,甚至連鳥銃、三眼銃之類的老古董都有。
它們的裝束也很奇怪,五花八門的,有穿著雜色號衣,正中寫著‘太平天國’四字,有的穿著紅色對襟胖襖,頭戴紅笠軍帽。
還有少數一看就是將領的戰魂,身著厚重山紋鎧甲,頭戴獸面兜鍪,手里拿的都是冷光四射,寒氣逼人的銳利兵器。
之前懸浮在霧氣中的紅色火焰就是它們的眼睛,紅彤彤的火苗舞動著,舔舐著眼眶,卻沒有給人任何溫暖的感覺,只有如死亡一般的冰冷和根植于靈魂深處的對生者的仇恨。
從這些戰魂出現到許真人掃蕩霧氣只過了三五秒,可是左丘放眼望去,顯露于霧氣之外的戰魂已經有上千之數了,還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濃霧中注視著道佛聯盟的修士們。
這個時候具體的數字已經沒有意義了,一百三十三位修士對戰數以萬計的猛鬼戰魂,這種對比只會讓人感到絕對數量差值所帶來的絕望。